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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微笑装满我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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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璎


最早去教堂,是在国内读大学时。上海是个崇洋的城市,这多少增加了非基督徒对教堂的好感。我和同学们衣食无忧,圣诞节去听唱诗,基本上是出於一种小资的浪漫情怀,还有点观光的性质。就像一个进了艺术馆的人,在名画的包围下,顿感自己也高雅三分。

来到美国罗德岛大学之後,我参加了学校波士顿华人团契的迎新活动,也去了一次查经班,之後就再也没有去过。後来有一次,我在图书馆遇到台湾同学彼得,他问我为什麽不去查经了,我说我大概不会信的,也没有那个需要。彼得就问我在这里想不想家,他说人在遇到挫折困难的时候,唯有神是依靠,平安顺利是他的恩赐。

可我那时候根本没有遇到过什麽大困难,我甚至也不想家。我快快乐乐,很少烦恼,基本上是个人奋斗主义者。我认为一切都是我努力的结果,只要我勤恳好学,认真做人,将来的困难我都会克服,因为我知道我想要什麽,也有足够的聪明、努力来实现自己生活的目标。

在罗德岛学习了一年半後,我转到当时热门的电脑系。2001年夏天,我搬到波士顿,在一家电脑软体公司当实习生,同时写毕业论文。经济虽然有点不好,但是那家公司已经打算在第四季度开始时,招收我为正式员工。

一切都很顺利,我的生活在紧张的编程和学习中度过。然而我心中总有一丝犹疑∶是不是我的生活就将进入一个固定的轨道,工作、申请定居身分、买房、结婚生子等等?可是这样的生活很没意思。我常常想,人活著到底是为了什麽呢?

总是回到老问题

那时我住在哈佛大学附近。一天,在校园里的教堂碰到一个中国学生,他很热心地把我带去了他们的查经班。

我当时在波士顿也没什麽朋友,周末闲著也是闲著,就本著好奇的心理参加下去了。我想,搞清楚圣经到底写了些什麽也好,如果我没读过圣经,我就不能妄加评论,因为毕竟两千年来,这麽多人信它。

我碰到的基督徒,也大都十分和善友好,我喜欢和他们相处。我就此成了一个“慕道友”。

我第一次读圣经时,基本上是把基督耶稣的一生当小说看了。然而书中所讲的做人的道理,引起了我的共鸣。我深深觉得,这本书在呼唤一种纯洁的人性,一种我小时候曾拥有的对自然和人的无条件的热爱。

然而什麽时候起,这种赤子之心,已在不知觉间离开了我呢?可在这个“适者生存”的世界,又有谁不是这样呢?

我喜欢和慕道友小组的人讨论圣经,讨论到最後总是回到我的老问题,人活著到底是为了什麽呢?当然二十几岁才考虑这个问题,稍微晚熟了一点,可是我总想知道别人是怎样想的。

基督徒的答案,让我觉得他们在回避我的问题。他们总是说∶“是为了荣耀神”。我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那你自己呢?你自己的人生中想实现什麽呢?”他们说,他们实现神给他们安排的事。我就更加不得要领。

最终,我琢磨好久之後发现,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这也是我为什麽总不能理解信仰。我开始觉得,人把自己放在一切的中心是很可怕的。然而,又有谁不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呢?

可有些基督徒,他们好像能够抛开自我,对生活中的成败不是太在意。然而,这是由神而来的一种潇洒呢,还是由宗教而来的一种愚蠢、麻木呢?

无论如何,基督徒的心境的确比较平和、快乐,也许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基督徒遵循的道德,不是因人而生的道德,是上帝所喜悦的道德,这或许能真正避免由人的自我而来的一切偏颇。且不论历史上宗教造成多少惨剧,基督教的本意,是因信心和爱得真理、得自由。所有的禁锢、枷锁,恐怕大多是人造成的歪曲。

对基督教了解一些之後,我发现我并不排斥它。但是一个我不能接受的概念是∶“我是有罪的。”我一向遵纪守法、老老实实,对别人没动过什麽坏念头,哪里就有罪了呢?

可是他们问我∶“你不觉得你很骄傲吗?”我当然不承认。

後来才明白,他们所说的是在神面前的骄傲。对此,我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了。因为我一向都认为我的生活在自己的把握之中,若从基督徒的眼光看,不就是把自己放在和神一样的位置了吗?

团契的一位朋友给我画了一张图,是人和神站在两个山顶,中间是一条深谷。人看不到神所在的山是最高的,还以为自己站在最高的山顶。人想要靠近神,只有通过一条桥梁,那就是基督耶稣,为人赎罪的上帝之子。

我将信将疑,可是心里隐隐在想∶在人的能力之外,的确是有更高的力量,只不过很少有人愿意操那麽大的心去搞明白。还有,神真的爱人吗?包括我吗?

为生存焦头烂额

2001年9月11日之後,美国经济一落千丈。电脑软体行业受影响最大,很多公司裁员,或宣布倒闭。我实习的公司,已经不可能在年底招收我为正式员工了。我12月份即将毕业,前景渺茫,即使能找到工作,恐怕也是朝不保夕。

此时,人活著到底是为了什麽已经来不及去想了,眼前具体的生存问题已经让我焦头烂额。只有争取继续留在学校,保持学生身分这一途径了。我一向很喜欢语言文学,到了美国後,心里总有一个愿望,就是要把英文学得正宗一些。我於是打算进英文系。

我开始在秋末冬初的波士顿来回奔走,联系了大小四所学校。可是因为我没有本科的课程基础,每所学校都要求我先补课再入学。另外学费也是一个大问题。我在春季入学的愿望即将落空。我真是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夜里睡不著的时候,我想到了上帝。用我不地道的方式向他祷告,我承认自己是个骄傲的罪人,祈祷上帝原谅我的无知,给我启示和帮助。我讨价还价地想,如果你给我启示和帮助,我就信你是好的上帝,是爱人的上帝。

可是过了很久,事情仍旧没有转机。

我在2001年12月底,搬回了罗德岛,仍旧住在学校研究生宿舍区。我在没有任何助学金的情况下,除了完成论文答辩外,还要选三门课。这样到了璁假初,我实习所得的积蓄几乎告罄。

我被英文系录取秋季入学,我开始在学校的各个系和办公室找资助。我的朋友劝我向上帝祷告,她同时也为我祷告。我心浮气躁地说,我早就祈祷过了,可有用吗?她说上帝有他的安排,会按他的计划帮助我。如果一切都要如我所愿,那上帝还不成了听命於我?

这话对我很有触动。和她多聊之後,我慢慢明白,事情是按上帝的计划和时间来成就的。

这道理其实非常简单,可为什麽我就要花那麽长时间才能明白?是因为我考虑事情还是以我为中心,所以我才期望事事满足我,否则便会失望地责问∶“你为什麽不帮我?你不慈爱!”可我忘了,正因为他是神,一切是要按他的时间进行的。

打工一个多月後,我在学校找到了资助。我的那位朋友替我感谢神。我虽然嘴硬,一定要证据才相信这是神的帮助,可是在心里,我也承认,如果是神,那麽他很智慧,因为他给我帮助的同时,也教会了我顺服。

是一锤定音的事

2002年12月,我又一次搬家。新室友夫妇都是基督徒。他们又把我带到了学校查经班,就是我刚到美国时去过的那个查经班。只是事隔四年半,彼得早已离开了学校,查经班里很多人我也都不认识。可是一种游子归家的温暖感觉,却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从那天起,几乎每次查经我都参加。查经讨论让我受益匪浅,基督徒的关心让我深深感动。记得一次,因为脸上动了个小手术,而没去查经班聚会。其实并没有什麽严重情况,只是缝了三针,怕丑而已。

可是当晚室友夫妇回来告诉我,马妈妈问起我,很是挂念。我心里顿时很感动,也很歉疚。马妈妈七十多岁了,是我们查经班的组织者,天天有操不完的心。她和其他基督徒一起,为我们这些慕道学生付出了很多,我却还因一件小事让她挂心。

参加查经班後,我在罗德岛的生活渐渐不那麽封闭,身边有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从彼得,到波士顿团契的朋友们,到回到罗德岛大学後遇到的基督徒,其实我的生活中,一直有基督徒的爱和关心陪伴。不管我走到哪里,基督徒都能找到我,让我通过他们的爱,感受上帝的大爱。

查经班是一个温暖的家,也是一个活泼的群体。这里有很多年轻人,思想活跃,问的问题总能引起我的思考。大家讨论的,不仅局限於经文的字句,也包括怎样对待人生,以及许多生活中的具体问题。

查经班里的老基督徒对圣经都很熟悉,往往能够引经据典,一语中的,让人佩服。我对圣经很多细节上的问题,都是在查经班里解决的。

春天时,查经班开了一个受洗班,是为已经决志的慕道友开的。我糊里糊涂去了,却受益匪浅。

但我不能确定我信了。我的信心(如果有的话)很不稳定,甚至受心情和天气影响。心情好时,看谁都顺眼,看天空、树木无不感叹神奇。心情不好,就会怨天尤人。我想上帝肯定不喜欢我这种人。

然而最终我明白,得救和信是一锤定音的事,并不要时时看我的信心程度如何。得救了就是得救了。而良好的行为,是人得救後自然产生的。如果要根据个人的行为决定是否得救,那样终日惶惶然的信仰,哪有喜乐可言?

这样一来,我心里就感到比较踏实了。

微笑装满了酒杯

2003年5月间,我和查经班的很多朋友,参加了在罗德岛举办的周末福音营。台湾来的范大陵长老,讲道幽默又充满智慧,非常贴近生活。晚上大家分小组讨论,发表看法,提出问题。

那几次讨论对我非常有帮助。我发现有的慕道友和我有著相似的经历和困惑。我当众提出了一个问题∶我知道自己是有罪的,我也相信上帝的宽恕,可一旦生活不顺意,我保不准又会埋怨,为什麽神不肯帮我,为什麽要让我吃苦?如果他是爱我的,是好牧人,他完全可以把我带领得更好嘛。

我这问题出口,大家都笑了,继而从各个角度为我解惑∶“主看见的,比人看见的远得多”,“主的安排是有他的道理的”,“主的带领是使我们在灵性上更好,而不在於生活更顺”,还有什麽“必先苦其心志”等等。

其实在心里,这些我也都明白,可就是需要通过别人来说服我。

第二天范大陵长老讲的一句话,给了我很大的启示∶“一瓶纯净水,它对你的身体肯定是有益的。可是如果你不去伸手拿起、喝下,它是没法对你产生益处的。”我当时心里就有种感觉,我要做决定了。

那天晚上,我又参加了小组的讨论,问了最後一个问题∶我如果不能一直信下去,怎麽办?

大家鼓励我,告诉我应该对主有信心,他是不会让他的羔羊走上迷途的。我心里很感动,也踏实了。

那晚睡前我想起了两件事,让我意识到,其实主的爱一直在我的生命中,哪怕我根本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我小的时候,住在乡下,因为父母都是医生,有时晚上会出门给人看病,很晚才回来。我不知道他们会去多远的地方,我总会在睡前向一个我也不确知的神乞求,让我的爸爸、妈妈平平安安,早点回来。

现在想来,那是我最早的祷告,而且神应允了。一直到现在,我的亲人都平平安安,平凡却幸福。这是神一直记著我的祷告啊──即使我看不见他的恩典。

另一件事是在大学。我有一个同学,很爱写诗,又和我是好朋友,於是就教我。可这行当并不是学得来的。记得我在挤了半天牙膏之後,写下一句∶“神啊,请让我在路上遇见善良的人,让他们的微笑装满我的酒杯。”

尽管後一句大有抄袭嫌疑,可我觉得也算是好不容易一发心声,是我真切的愿望。然而这大白话让同学们笑倒,於是也就结束了我若干小时的诗人生涯。

然而神听了我的祷告──他一直在倾听,哪怕我并不认识他──我从15岁离家,虽然父母的管教鞭长莫及,但一路走来,身边总有善良的人陪伴,他们的善良渗透进我的心。

这难道不是神的恩典吗?而我又是多麽迟才明白神的恩典!我挣扎、抗拒过,远远观望过,可是现在,我有了决心和信心,走到神的面前说∶我曾迷失,今被寻回,瞎眼今得看见;我曾经心存骄傲,而如今我仰望你的大能,请用你的光照亮我前面的路,并让你的光透过我,使他人也得以看见。

第二天范长老呼召的时候,我决志了,我被上帝的大爱感动,他是我在人的渺小生命里所仰望的光,是我在人的困惑和罪性中挣扎时的依靠。

作者现居美国罗德岛州,为罗德岛大学职员。

来源:                                                                                                                 海外校园                                                                                                       
最后编辑quanyuan 最后编辑于 2009-12-02 17: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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