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主怜悯我们的孩子和家长,让他们早日得着福音。请看以下报道:
法律与生活杂志记者吕娟报道,2005年的7月整容高峰期,整形医院只有几天的日门诊量达到200人次,今年,几乎整个7月的门诊量都超过200,甚至突破300。而每年寒暑假的整容高峰也在毫无疑问地揭示,青少年已经成了整容浪潮的主力军。
2006年9月1日,周五,正是全国各中小学、高校开学报到的日子,地处北京西郊八大处的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恢复了应有的幽静安详。
曾被媒体誉为“亚洲第一刀”,独创面部美容黄金分割理论的陈焕然博士终于可以躲起来休假了。曾主刀和修复过国内80%的变性手术的陈近两年却被疯狂的求美者包围,在过去的两个月中,他的办公室门槛几乎被踏破,两部手机从早到晚交响乐般交替着奏鸣,尽管他从来都是转到秘书台,但这并没有阻挡他的日门诊量与日俱增,“最多一个下午看了58个病人,一天十几台手术”。
以眼部手术知名的主任医师张海明虽然没有休假,但总算可以找到空暇坐在办公椅里,满足地抽两口香烟,放松一下情绪。虽然这天下午仍有三个手术等着他,但显然这样的工作量对日手术量曾达到11台的张来说,已经很轻松了。从六月中旬到八月中旬,张海明共做了200多个手术,是日常接诊量的好几倍,而他知道,现在的轻闲也只是暂时,一个月后的十一黄金周,三个月后的寒假,一场又一场皮肉大战将要展开。
在整形医院医生的脑海里,过去两个月的整容高潮无疑是喧闹嘈杂的。赵薇、章子怡、孙燕姿、张娜拉被拆成了鼻子、眼睛、嘴巴摊满了医生的办公桌,求美者的要求五花八门,低的垫高,单的变双,胖的吸瘦,还有相当部分的人不厌其烦地折腾着脸部的每一个零件。
张海明的一个20岁的病人,在过去的三年间忙碌地奔波在国内国外大大小小的医院和美容院间,仅脸部就做了十几次手术,结果“看上去像四十岁──多余的皮肤没了,该有的脂肪和肌肉也没了,整张脸靠颧骨撑着,没有任何美感”。病人惟一的要求就是还原,但张遗憾地对她摇头,“脸上的皮肤布料已经彻底用尽了,皮下布满了疤痕,这是神仙也救不了的脸。”
“中国的美容产业是爆发式的增长,”陈焕然担忧地说,“而现在已经进入了返修的高峰期。”据整形医院党办发展部的崔青介绍,2005年的7月整容高峰期,整形医院只有几天的日门诊量达到200人次,而今年,几乎整个7月的日门诊量都超过200,甚至突破300。明年会怎样,崔不敢预测。
周五是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原副院长、63岁的李森恺教授出专家诊的日子。风暴在他这里看不出任何结束的迹象。半个钟头后就要上手术室,此刻他却无法脱身,助手连说了几遍门诊结束,但阻挡不了人流继续往里涌,李无奈地直摇头。
一个穿低腰牛仔裤,皮肤偏黑的瘦女孩挤了进来,在李森恺面前坐定。“大夫,你看我的眼睛,还能修吗?”女孩的眼睛双得厉害,眼皮奇异地凹陷。“不好做,”李用手在她的眼皮上轻轻按压,“眼皮里的脂肪都被挖空了,是不是老觉得眼干?”
“漂不漂亮是别人看的,难不难受只有自己知道。为什么眼干?人的泪腺都在眼皮的脂肪里,脂肪去了,泪腺没了,能不干吗?”李的语气很不客气。“那怎么办?”女孩开始焦急。“没办法,眼睛的外形还能忍受,你应该担心功能,将来会得干眼症,平常多点眼药水吧。”
女孩没有给自己太长时间难过,“鼻子能动(手术)吗?”“之前在哪儿垫的?”“xx医院。”“鼻翼有点大,可以从里面切掉一小块楔形,一段时间内会发红。”“下巴……”“没必要做,都这么尖了。”“还有我的肚子,还有大腿,想吸脂。”办公室一片哗然,女孩生怕别人不信,掀起上衣,双手用力在平坦的腹部揪起一小撮脂肪。
“看这里,能吸成皮包骨头的样子吗?”“你多大,干什么的?”李的神情有点忍无可忍。“23,卖服装的。”“嗯,赚了点钱,就想着法折腾自己?”女孩似乎没有听到李的奚落,迅速地撩起后腰的衣服,露出大片发青的皮肤。“大夫,我屁股上的这块胎记能祛吗?”
“这不是胎记,我怀疑是纤维瘤”,李的神情严肃起来,“我劝你别做(手术),知道的也没人敢接,一刀下去就是200ml血,止都止不住。”女孩将信将疑。“这么跟你说吧,人的血管是长江,这纤维瘤就是洞庭湖、鄱阳湖,弄破了,血水就决堤了,懂吗?”
“那我的腿能做……”“你现在就鼻子能动一下,而且改变也不会太大,其他就不要考虑了,以后谁告诉你腰上的是胎记,能祛,都不要信,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知道吗?下一个!”
进来的是一个穿条纹衫,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手里拿着一盒胶原蛋白填充剂。“条纹衫”今年五月在福州一家小医院用这种填充剂垫了下巴,但手术后,下巴不但失去了层次,还引发感染,她希望李能把这些填充物取出来。“我的建议是不取,一取,下巴就没了,因为原来的肉已经被切掉了,而且也取不尽,它们都是散糊状的,会并发更大面积感染。”
“条纹衫”哭着离开了,与一个顶着摇摇欲坠的高鼻子的中年女人擦身,李直摇头,“做了好几次了吧?鼻子原来的组织结构都打乱了,恢复不了。”一个母亲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走了进来,女孩的下唇半年前切除了一个血管瘤,左唇角三分之一缺失,留下一块丑陋的凹坑。
“看了一上午,这才是真正需要整的,”李轻吁了口气,认真地与孩子母亲交流,定下了手术的时间。“美容和其他任何事一样,都要讲个‘度’,”门诊结束,李边洗手,边对记者说,“哪些愿望可以被满足,哪些应该拒绝,这是我们医生的职责,而他们(患者)要考虑的是,顺乎自然,做应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更不要做做不成的。”
而另一边,张海明在办公室里的短暂轻闲也被打破,一个穿黄色吊带衫,身材纤巧的单眼皮小美女找到他做重睑(双眼皮),女孩叫姜梅(化名),刚从护校毕业,从长沙专程赶来。张打量了她一下,神情有点兴奋,“她是个好胚子,很适合做。”“要自然,眼尾要挑起来。”姜梅强调,张点头,双方敲定下午3点手术,整个过程不足5分钟。
这场风暴同时还毫无例外地席卷了仍在发育中的青少年。2002年,大连一个母亲领着自己12岁的女儿去美容院做双眼皮,引起舆论哗然,而在刚刚过去的暑假,陈焕然接诊的求美者中,青少年的比例已经达到80%,其中,未满16岁的竟占30%左右。四年间,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代孩子是看着韩剧日剧,追逐着张娜拉长大的,他们对人造美女太不排斥了。”而令陈害怕的是,年轻的妈妈们对孩子的整容表现出惊人的宽容和支持,在陈的办公室,经常可见脸上裹着纱布的年轻母亲,一边指着身边的孩子让陈为其做“打包”处理,一边鼓励吓得直哭的孩子说:“不疼的,瞧,妈妈都做过。”“这些母亲用自己的求职、恋爱和社交上的惨痛经历总结出的名言是,容貌是如此重要,我要让我的女儿有更广阔的空间,不能让她重蹈我的覆辙。”
于是,越来越多的母亲更愿意为孩子定制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或者一副双眼皮作为对孩子生日、考试的奖赏。陈焕然更惊异于现代孩子“超强的智力、体力与对新事物的容纳度”。陈曾不止一次被自己的小病人骗过,“他们对我隐瞒年龄,隐瞒几天后参加高考的事实,手术后眼睛、鼻子上裹着纱布进入考场,父母也心甘情愿地做帮凶,而且他们居然能考得很好,说自己是内外兼修。”
“我坚决反对未成年人整容,除非确实有病理缺陷。”李森恺说。李的理由很简单,青少年的生理、心智都没有发育成熟,“他们不知道自己的骨骼、肌肉还承受不了绝大多数的手术,他们也对即将付出的代价无法预测。”李森恺从业几十年,他的门诊手术中,40%左右是修复,对于这种弥漫在年轻人之间的整容狂热即将导致的恶性循环,他再清楚不过。
“他们整容的动机很明确──明星崇拜,但他们的要求却很模糊,整哪里,怎么整,几乎没有概念,把一切都推给医生。”而陈焕然认为这样形成的恶果是,几年后,这些孩子形成了独立的审美观,90%以上会认为,原先的手术是糟糕的,从而从根本上否定自己。
陈焕然在几年前就给自己制定了一套标准:18岁以上,心理正常且身体允许的,可以做;16岁~18岁之间,欲手术部位发育完全,有父母陪同,已经形成了相对独立个性化的审美观并且有充足的说服医生手术的理由(比如从事演艺行业,考取艺术类院校等)的,可以做;14岁~16岁之间原则上不做,除非有上述第二项的条件和理由;14岁以下,坚决不做。
但在一波波整容浪潮、人造美女宣传的袭击下,行业内几个医生的职业道德抵御显然势单力薄,令陈焕然们不愿看到但又不得不正视的是,那些被他们拒之门外的稚嫩的求美者又义无返顾地涌向各个城市中大大小小的非法医疗美容场所,在那里,大群贪婪的持刀者在等待着飨用他们的盛宴。
□ 法律与生活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