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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悲惨世界”看恩惠与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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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风

在讨论任何的道德议题上,我们应当养成一个新的习 惯:不要急着推销自己的立场去改变对方。往往当我们过 分关注推销自己立场的时候,我们常常方便地忽视了许多的事实,许多的真理。我们应当多谦卑,客观地了解对立的立场和对方的文化环境。如果我们以这个作为出 发点,寻找双方的共同点,我们可以消除许多不必要的歧义点,这个世界会变得更祥和、更美好,也更符合耶稣基督的精神。


多数人可能都有一个倾向,期望活在一个和谐、统一的道德体系之下。如果总是在不协调的道德观念里挣扎,人生是极其 苦恼的。例如,无私的爱心和绝对 的诚实,这两种情操如果走在一起的时候,动机就非常清晰,当两者互相抵触的时候,许多人就无所适从。有些人将爱心绝对化,忽视真理、公义的原则;有些人将 诚实绝对化,忽视他人或整体的权益。既然没有一个共同的“大是、大非”,就不可能有统一的是非观。当是非观不统一的时候,我们是用什么手段作出决定呢?有 没有更高的指导原则呢?

同样地,在我们生活里面,恩惠(Grace)和(社会)公义(Righteousness)是两个非常重要的观念(注1),在日常生活上,也是两个很容易彼此冲突,造成困扰的议题。

这 个世界如果没有恩惠,人类社会就没有爱;这个社会如果没有公义,人们就无所适从。如果上帝不讲求恩惠,我们不但会生活在冷酷无情的社会,将来也会集体沉 沦。如果上帝自己不讲究公义,他就没有理由要求人类实行公义。这似乎很清楚明瞭。但是,要在恩惠和公义间取得平衡,实行起来还真是不容易,公义派总会认为 恩惠派没有原则,够不上上帝圣洁的标准。恩典派总会认为公义派自义、自大,不懂得包容。

在恩惠与公义之间可以取得平衡吗?如果不能, 如何取舍呢?这个问题太大,三言两语绝对说不清楚。这让我想到雨果的巨著,“悲惨世界”(注2)里面两个关键人物的故事,一个是冉·阿让(Jean Valjean),一个是沙威(Javert)。虽然这部名著已经有许多人介绍过,但是这两个人物的互相较劲,正好像代表着恩惠与公义间的矛盾。

冉·阿让的新生

冉·阿让是个逃犯。他因为找不到工作,不忍看见七个外甥的饥饿难忍,偷窃了一条面包,加上逃狱,而坐了19年的牢。他出狱以后,性格变得凶狠、孤僻。他仇视法律,认为社会欺骗了他,他要对社会进行报复。

他潦倒在外,没有客店或是人家愿意收留他。米里哀先生是一位具有同情心的天主教的主教,他坦然接纳了这位不似善类的陌生人,招待他与自己一同吃晚饭,又帮他铺了一张舒服的大床,这是冉·阿让廿年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主教这样接待一位粗鲁、放肆,有着强暴的神情,又语带威胁的陌生汉子,的确不很容易,证明了雨果对他的描写:主教在他的信心之外(不妨这样说)和这信心之上,还存在着一种过分的仁爱。正是由于多爱,他才被那些‘端庄’、‘严肃’和‘通达’的人认为是有缺陷的。

果然,冉·阿让恩将仇报,因着贪心,他偷走主教的一批银器,半夜里逃跑了。不幸的是,他跑不远遇上了警察,质问他银器的来历。他只好编造说,这些银器是主教送给他的。当警察把他领回主教的住处去对质时,他心里想,完了!这下要终身坐牢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下面的对话。

主 教当着警察的面对冉·阿让说:“你搞错了,这些银器当然是我送你的礼物,但这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你忘记了那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那两根银烛台。”冉·阿 让原先在等待被定罪,那本是他罪有应得的。但完全没想到他却被恩惠笼罩了。前一刻,他面临贫苦和监禁;后一刻,他面临的却是自由和丰富。在他离开前,主教 低声对他说:“你永远不可忘记这个时刻。你的灵魂和你的生命已经被买赎了回来。你不再是自己的人了,从今以后,你属于上帝。”

在极度 惊吓之下,冉·阿让并没有马上领会这个事件的意义。他甚至还继续去作坏事,抢劫了一个孩子。但是,这位被主教赦免的冉·阿让,再也不能狠下心来作恶,报复 这个社会了。他为这次的抢劫感到痛苦,他看清了自己的丑陋,不禁喊着说:“我是一个无赖!” 这个顽强的汉子哭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流泪。冉·阿让哭了许久,淌着眼泪,痛不成声,哭得比妇女更柔弱,比孩子更慌乱。那天晚上,大约清晨三点的时候,经 过主教屋子附近的车夫,曾经看见有人双膝跪在主教大门外,仿佛是在黑暗里祈祷。冉·阿让有了新生。从此,他消失了。

八年后,有位马德 兰先生出现,他为人精明能干,更是慷慨地热心助人。他做到了一座工厂的厂长,又是当地的市长。这位马德兰先生其实就是冉·阿让的化名。他因着那不配获得的 恩惠,现在自己成为爱的化身,以回馈社会。例如,他仗义地从沙威的手中拯救了那受到社会欺凌而沦落为妓女的芳汀。他答应垂死的芳汀,尽力照顾她的孩子珂赛 特。

不久后机会来临,隔邻的城市宣布逮到了冉·阿让,正在受审。这是他脱离逃犯身份的好机会,也使他面临了人生最大的良心争战:或者 去自首,接受终身监禁的命运;或者不吭声,继续做个救世的善人。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要跑去自首,免去那个可怜的倒霉人被判终身监禁的命运。但是,他从这个英 雄主义的冲动中退却了。他想到自己现在的人生非常有目标,自从获得新生以后,他的目标就非常清楚,隐姓埋名,爱人、爱上帝。在这个前提下,他活得很好。再 说,这个脱罪的机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既然是“上帝的安排”,他凭什么去反对?听其自然吧?接受慈悲上帝的安排。但是,他有了挣扎。

世间有一种比海洋更大的景象,那便是天空;还有一种比天空更大的景象,那便是人的内心。人心是广漠寥廓的天地,人在面对良心、省察胸中抱负和日常行动时往往黯然神伤!

这 个“上帝的安排”的借口是可耻的。他感觉自己又在作贼了,并且是最丑陋的贼!他偷盗另一个人的生活、性命、安宁和阳光!他简直是在作杀人的勾当!在心灵不 断的交战中,他选择了自首,从新入狱,终身做苦劳役、受羞辱,但是,这样他能够保持心灵的平静和高贵。他向自己说,这样做是必要的,他的命运是这样注定了 的,他没有权力变更上天的旨意,归根到底,他得选择,或者外君子而内小人,或是圣洁其中而羞辱其外。

在作了这样的决定以后,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位可怜的妇人芳汀。如果他入狱了,他所作的保证就无法兑现,她和珂赛特也都完了。

“ 哎哟,可了不得!直到现在,我还只是在替自己着想!我还只注意到我自己的利害问题。我可以一声不响也可以公然自首,可以隐藏我的名字或是挽救我的灵魂,做 一个人格扫地而受人恭维的官吏,或是一个不名誉而可敬的囚徒,那是我的事,始终是我的事,仅仅是我的事!但是,哦上帝,那完全是自私自利!那是自私自利的 不同形式,但总还是自私自利!假使我稍稍替旁人着想呢?最高的圣德便是为旁人着想……往后呢?这里将成什么局面呢?呀!这里有地、有城、有工厂、有工业、 有工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公公、有小孩子,有穷人!我创造了这一切,我维持着这一切人的生活;凡是有一个冒烟的烟囱的地方,都是由我把柴送到火里,把 肉送到锅里的;我使人们生活安乐,金融周转,我举办信用贷款;在我以前,一无所有;我扶植,振兴,鼓舞,丰富,推动,繁荣了整个地方;失去了我,便是失去 了灵魂。我退避,一切都同归于尽。还有那妇人,那个饱尝痛苦、舍身成仁、由我失察而颠连无告的妇人!还有那孩子,我原打算把她带来,带到她母亲身边,并且 我已有话在先!那妇人的苦难既然是我造成的,难道我就没有一点补偿的义务吗?假使我走了,将会发生什么事呢?母亲丧命,孩子流离失所。那将是我自首的结 果。假使我不自首呢?想想,假使我不自首呢?”

他重新省察自己内心的动机:“那么,那个人去坐苦役牢,那是真的,不过,真见鬼,他自 己作了贼!我说他没有作贼也是徒然,他作了贼!我呢?我留在这里,继续我的活动。十年以后,我可以赚一千万,我把这些钱散在地方上,自己一文不留。我做的 事并不是为了自己!大家日益富裕,工业发展、兴旺,制造厂和机器厂越来越多,千百个家庭都快乐,地方人口增加。在只有几户农家的地方,出现乡镇;在没有人 烟的地方,出现农村,穷困不存。随着穷困的消灭,所有荒淫、娼妓、盗窃、杀人,一切丑行、一切罪恶,全都绝迹!那个可怜的母亲也可以抚养她的孩子!整个地 方的人都富裕、诚实!啊呀!我刚才疯了,发昏了,我说什么自首来着?真是,我应当小心,凡事不可躁进。也难怪!因为我也许喜欢做一个伟大慷慨的人,说来说 去,还是一套欺世盗名的把戏,因为我也许只想到自己,只想到我个人,如是而已!为了救一个人,其实他罪有应得,我把他的苦处想得太过火了,谁也不知道那究 竟是个什么人,一个贼,一个坏蛋,那是肯定的,为了救那么一个人而使整个地方受害!让那个可怜的妇人死在医院里!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死在路旁,和狗一样! 呀,那多么惨!”

这下子,他心里舒坦了,他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答案。“是的,”他想,“就是这样。我找到了真理,我有了办法。我到底 掌握了一点东西。我已经下了决心,由它去!不必再犹豫,不必再退缩。这是为了大众的利益,不是为我。我是马德兰,我仍旧做马德兰。让那个叫冉·阿让的人去 受苦!冉·阿让已不是我了。我不认识那个人,我已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假使在这时有个人做了冉·阿让,让他自己去想办法!那和我不相干。那个名字是一个 在黑夜里飘荡的鬼魂,假使它停下来,落在谁的头上,便该谁倒霉!”

他于是打开衣橱,准备销毁那一切属于冉·阿让的东西。他找出了旧衣 服、布袋,等等那些他一直保存着、为了留下回忆的东西。最后,他把主教送他的两个银烛台也翻出来了,拿到壁炉里去销毁。这时,他心里很激动,似乎有声音在 他心里喊着:“冉·阿让,冉·阿让!”他听见有声音说(其实是他的良心):“那好。你呢,仍旧做市长先生,可尊可敬的,确也受到尊敬,你繁荣城市,接济穷 人,教养孤儿,过快乐日子,俨然是个君子;与此同时,当你留在这里,留在欢乐和光明中时,那边将有一个人穿上你的红褂子,顶着你的名字,受尽羞辱,还得在 牢里拖着你的铁链!”

他几乎不认识自己了。这是定义他人格的时刻,他到底是谁?他应当留在天堂做魔鬼,或是回到地狱做天使呢?他体会 到耶稣当年在客西马尼园的挣扎。最终,他选择了地狱天使的路。这是恩惠在他身上发生了影响力,使得他不但有恩惠,更选择了公义的决定,抛弃了个人的甚至集 体的利益。

来源: 基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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