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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磅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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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磅牛奶         
 
                                         作者:那岛                  

早春,肖尔布拉克又冻了一夜。


路上深深浅浅的辙痕,坚硬得像一道道冰棱。穿着毡靴走上去,木木僵僵的脚底会硌得生疼;脚尖一不小心、踢在土楞楞上,那滋味是难以描述的——疼得发麻、疼得失去了感觉。

这样的早晨,我守在路边,等一辆老牛车。

周围的白杨树,空空落落的枝条上,还没有滋出一点新绿;大地所包藏着的生机绿意,也还没有显露出来。

老远、老远,便有吱哑吱哑的声音传来。路的尽头,有一个黑点似动非动,我知道那是牛车的影子。

那牛车的主人,白白净净,穿一身上海知青常穿的那种兰灰色厚棉袄,脖子上围一条羊毛围巾,帽耳没有放下来,整整齐齐系在上面。他是留在肖尔布拉克最后的知青了。

他打开牛奶桶盖,揭起纱布,然后仔仔细细把纱布套在我的盅盅上。一提子正好一磅牛奶。那牛奶油腻、白净、粘稠。倒完一提之后,他又习惯性地舀出一点加上,这才掏出圆珠笔,用嘴呵呵气,暖暖笔尖,在我牛奶卡的格格里画上一个红勾。

在这寂静无声的早晨,没有雾气,太阳清冷地照着。老牛车摇摇晃晃地掉转头,向着来的方向慢悠悠走去;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就像太阳每天升起,又落下;就像春夏秋冬的循环往复。我呆呆地看着——在一幅单一沉寂的画面上,终于有了一个动点。

我身不由己想跟着牛车走几步,刚一抬腿,就给脚下的土疙瘩绊了一下,我扑身在地。牛奶盅盅扔出半米远,牛奶泼了一地。我看到洒在土楞楞上的奶水,慢慢流向远方,就凝住了。

这是给妹妹买的牛奶。妈妈体弱,妹妹没有奶吃。此刻,我和我的盅盅静默地躺在地上,盅盅的杯口像一个大大的“0”,沮丧地正对着我的双眼。过了一会儿,我落魄地拾起盅盅站了起来。我发现,离我七、八米远的地方,那牛车已经面朝着我停下了。在失魂落魄中,我居然没有听到牛车吱哑吱哑的声音。

那年轻人,早已打开牛奶桶盖,打了一提牛奶等着我。年轻人提着牛奶等我的形象,已经活画在了我的心版上,成了时时让我温馨的一幕。他半躬着身体,手上是满满的一提子牛奶,那牛奶晃也不晃一下。我把盅盅递给他,他把那满满当当的一磅牛奶灌了进去。

年轻人没有在我的牛奶卡上画勾勾。他重新用纱布封好桶盖,赶着牛车重新上路。站在牛车旁,那车轮好高呀,比我还高出一截。

那一磅牛奶、那一条冻硬的泥路、那一个年轻人、那一头泥塑一般披着寒气的老牛,像一个凝固的远景,永恒于心底;在远景上戴小毛线手套的我,端着一磅牛奶。

那天早晨,妹妹照旧喝上了牛奶;牛奶上是一层厚厚的奶皮。

一生中有多少时候,我会在迷蒙中泼了“牛奶”,泼出去的,无法收回。而幸运的是,有一个人,不声不响地为我补上;没有安慰的话,只给我补上,我连一声谢意,也无从流露。

一生中又有多少时候,我会失脚扑跌在地,来不及呻吟,脚下的路又硬又坎坷……好在有一双慈爱的眼睛,给我激励,使我重新站起。给我补牛奶的上海知青,叫我难忘,我相信恩待我的主,也必恩待他。长大的我,遇见了耶稣。他为我预备了丰盛的灵奶,又为我每一次的失脚,伸手搀扶。他把平安的路指给了我,这样的人生,满足而喜悦。


来源:[麦种]


最后编辑葡萄枝 最后编辑于 2010-12-12 23: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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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令人心动的画面,好美。。。
我们的一生中,有很多人都在不断地、默默地为我们补上那洒了的牛奶,例如我们的家人,朋友,以至善良的陌生人,他们的爱,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主耶稣的爱一次并永远地填补了我们生命中的空洞,从此不再缺乏,没有了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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