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源网

出黑暗,入光明

[ 6906 查看 / 0 回复 ]

林德昌

原住民移居大都会

高山族(台湾原住民)人口不多,不到60万,当中包括了14个民族。我们阿美族人口最多,约20万人,但很少跟汉人来往。

我家住在台湾东部的花莲,父母原本务农。我六岁时,他们觉得把孩子永远留在部落里会没有出息,将来竞争力不及汉人。于是带我们四兄弟姊妹迁居台北,希望能给我们较好的教育。

爸妈读书不多,到台北后从事劳力工作。爸爸做建筑业,妈妈当助业员,合力养家。当时台湾经济没那么好,一般人都颇辛苦,原住民的生活更不容易。

原住民小孩的基本底子一般不及汉人,我读书非常认真,成绩却不怎么好;不过基本上学会了汉语、台语和汉族文化,进入了汉人的生活圈子。那几年我非常活泼快乐,有美好的童年。

活泼孩子突变盲童

六年级下学期,我发现看课本和黑板的字非常模糊。初时以为是天色昏暗,光线不足;可过了一个礼拜,好像问题还没解决,就告诉老师和爸妈。起初他们不大相信,还以为我调皮,用这个理由不读书。过了一阵子,真的连写功课也有问题,他们才相信我的眼睛出了毛病。

那年我12岁,除了文字,基本上仍能看见,走路没有问题。父母送我到医院检查,我在台北接受手术。妈妈放下工作,每天24小时看顾我。手术后一个礼拜拆线,揭开眼睛的纱布时,我心中期盼,能清晰地看到这美丽的世界和父母慈爱的面容,能继续回学校读书,像汉人的子弟一样,为原住民争一口气。

可惜!当揭开纱布时,我张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见眼前一片黑暗!开刀前,我只是看不见文字;开刀后,却全看不见!手术失败了。从此我变成盲人,可能一辈子要待在家里,成为废人。我爸妈难过极​​了!

用尽办法,始终无效

父母想,活着的时候,尚可照顾我这​​个失明的孩子;可他们离世后,谁来照顾我呢?他们不放弃,还希望把我治好。于是带我到处拜拜,到台湾各庙宇,找灵媒、巫师。整整试了一年,仍然无效。

我13岁那年休学。爸妈也用尽了所有方法。我被判永远是盲人了!我慨叹自己的人生漆黑一片,痛不欲生!当时我家住四楼,有一次我很想从四楼跳下自杀,后因担心死后不知如何,心里害怕,才没跳下去。

入读盲校,得着良多

14岁那年,父母听说台北有间政府办的盲人学校​​,办得很成功,就带我去那里上学,读到高中毕业。那六年我学到很多:一、学会盲人点字,上课、阅读、做笔记都无问题;二、学会自立,能用盲人手杖走路;三、那学校看重艺术活动,我参加了学校的合唱团、管乐队;四、参加柔道社,学习柔道对我日后的帮助不少,尤其对我的定向、方向感影响很大,例如对走路、听力和肌肉各方面的发展,都有很大帮助;五、我也学会按摩,将来可独立谋生,不用父母供养。30年前,台湾的社会比较保守,即使读过大学的盲人,还是大多以按摩为业。其次是算命,当盲人学校老师的较少。

从事按摩,生活萎靡

我高中毕业后,在台北从事按摩,当​​时仍未信耶稣。爸妈在我读国中时,也多次带我参加教会的神医布道会、禁食祷告会,有时禁食一个礼拜。若有从日本、韩国来的传道人主领医治特会,他们都会带我去。我曾接受几次按手祷告,但都无效,使我对基督教非常失望。后来我才明白,当时我的焦点错了,只希望求神迹,得医治,不是要真理的主。

高中毕业后,我向钱看,觉得钱是最好的朋友。那时,台湾经济起飞,按摩的生意很好。有些同行一个月赚三千美元,不过不是我,因我爱玩,赚了钱就花天酒地,全部花光。

我们的工作时间与人不同,从下午两、三点到深夜两、三点。工作地点除按摩院外,还去饭店、宾馆、旅社、赌场、舞厅等五光十色的地方。久而久之,我开始学坏。按摩是个枯燥乏味的工作,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去哪里上班。老板规定我们不能随便出去;出去就扣钱、调班。为了赚钱,我们只好呆在公司里等。闲着无事,就开始赌博,用的是明眼人的牌,加上记号。我们又喝酒。当时还年轻,才十八、九岁不懂事,受了引诱,嫖赌吃喝都来。

内心痛苦,了无生趣

开始时,还以为这是享受;但过了一段时间,就觉得自己好像奴隶,由欲望支配,被它牵着鼻子走,没法抗拒,内心非常痛苦!情绪很低落,于是借酒消愁,麻醉自己。可是半夜醒来,想到我的人生难道就是这样天天嫖赌饮吹,吃喝度日吗?盲人除了按摩、算命,还能做些什么呢?难道再没有出路吗?我感到痛苦无奈。

19岁那年,有一次吃了几粒安眠药,再喝酒,真希望一觉不起,结果还是醒过来,内心依然痛苦万分。我不想做按摩!感谢主,有一位盲人基督徒朋友带我去教会参加礼拜。

一篇讲道,改变生命

当日牧师讲道,用的是约翰福音十四章6节:“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借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我听后很受感动。当时想:如果耶稣能够带我走出这黑暗死角,进入光明的道路;如果上帝赐我丰盛的生命,我不再悲哀、痛苦、忧伤,我愿意信祂。

聚会完了,朋友问:“你今天听了道,觉得怎么样?”我说:“非常震撼!非常渴慕!希望信耶稣。”他说:“你知道这位是什么牧师吗?”我答:“牧师,就是上帝的仆人嘛。”他说:“不一样,这位牧师的眼睛看不见呀!”听到这里,我整个心都跳起来,我说:“盲人也可以当牧师?也可以讲道吗?我听不出他是个盲人呀!”原来那教会有不少盲人,约一百多。这牧师27岁才失明的,信耶稣后读神学院,作牧师,他就是周励道牧师。

上帝借着周牧师的讲道改变了我的生命。那天晚上我跪在上帝面前说:“主啊!我今天看到一个真正的神迹,周牧师虽然看不到;但他信耶稣,生命就全然不一样!”跟着我再祷告说:“主啊!如果袮是真的,求袮让我离开按摩的工作,离开那个罪恶的环境,让我像这位牧​​师一样,有机会事奉袮,有机会读神学院,有机会将来作牧师。”

不做按摩,投身“伊甸”

做这祷告后不久,就有朋友告诉我,台湾有个“伊甸残障基金会”(现为“伊甸社会福利基金会”),做台湾一百万残障人士的福利和福音工作,创办人是知名的基督徒女作家杏林子(刘侠)。他们对盲人的福音事工很有负担,每礼拜六都有盲人团契、盲人诗班。那朋友邀请我去,此后有半年时间,我每个礼拜六都去他们的团契、诗班和查经班。

直至一天,上帝感动刘姊妹成立一个专业的盲人诗班,随她去台湾很多地方,包括学校、教会和监狱等地方做布道,并传递残障人士的权利和福利。她问我们诗班的老师,盲生中有没有人愿意来参加,在“伊甸”全时间工作。当时我们有四个男生在盲校时已一起唱歌,毕业后又一起去“伊甸”的盲人团契和诗班;所以老师问我们四人。这位老师也成立了一队男声四重唱。

我们知道后非常高兴,因为我们根本不喜欢做按摩,如果能唱,又是上班,最好不过了!“伊甸”有宿舍,有教会,礼拜天我们在那里聚会。于是21岁那年,上帝带领我离开按摩院,投入“伊甸”的传福音和推展残障人士福利的工作。上帝垂听了我的祷告!我在“伊甸”决志信耶稣并接受洗礼。

得着栽培,委身事奉

我们的合唱团叫“伊甸盲人喜乐四重唱”,是全时间的工作,每礼拜到不同的教会布道。基金会很悉心栽培我们,请牧师带我们查经,请老师教我们写歌词和编曲,声乐老师教我们歌唱技巧。我们在“伊甸”一方面工作,一方面接受更多的装备。我是“喜乐盲人四重唱”的团长兼男低音。我对唱歌很有兴趣,除了基金会有指导声乐的老师,我自己也曾花钱跟几位声乐老师学习。我觉得要学最好的,唱最好的歌荣耀上帝,将最好的献给祂。

大概有三年时间,我们跟着刘侠姊妹到处去做见证、唱诗。第一次出国,是到香港的教会、学校等做一个月的布道。在其中,我越来越觉得服事上帝是一件很美的事,既能唱诗赞美上帝,又让我越发渴慕上帝的话语,了解圣经。

回想我们刚出来事奉时,很多盲人都笑我们愚蠢,被人利用去做所谓“爱心”的活动而不知,还说信耶稣真正好;但我们四个人看见创办人刘侠姊妹是个活生生的见证,我们决定要走一条与一般盲人不一样的路,过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

受主感召,献身事奉

在“伊甸”工作三年后,上帝给我一个感动:音乐固然好,能感动人的情感;但如果有上帝的话语做根基,感动和改变人会更彻底。服事三年后,上帝给我开路,让我去神学院里进修,先后念了两间神学院。一次是念台湾宣道会的神学院四年,在那里认识了我的妻子。她是个双眼正常的姊妹,原本在银行工作,因为信了耶稣,希望有机会服事上帝,更希望能献身作传道,教导圣经。后来我们在上帝的呼召下一起奉献。我再回到“伊甸”工作三年,又跟妻子在台湾的中华福音神学院念了三年硕士班。

我在“伊甸”事奉,起初只是个小小的干事,后被提拔、擢升做到“视障服务发展处”处长,专门推广盲人的按摩、广播、录音、音乐训练,和中途失明者的重建工作。每年我都带着“伊甸盲人喜乐四重唱”去国外布道,最短一个月,最长两个月。有时候也会募集一些东西送给落后国家那些贫穷的残障朋友;也会募集盲杖送到中国、越南、柬埔寨等地方。

我21岁信耶稣,现在转眼过了20几年,约到过40几个国家传福音、布道。21岁是我人生的转捩点,上帝将我整个人生做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以前我只是躲在黑暗的角落哭泣、绝望,求死;但信耶稣基督后,就活在光明、喜乐中,而且越事奉越觉甘甜。

上帝宏恩,数算不尽

上帝给我丰富的恩典,1992年,台湾参加在西班牙巴塞隆拿举行的残障奥运比赛,我被选上代表台湾参加盲人柔道比赛,那次我得了柔道铜牌,拿到一笔奖金。回台后与妻子买了一个房子,这完全是上帝的恩典!当时我神学院还未毕业。

2010年6月我从“伊甸”提早退休,开始投入“美国彩虹工程”,负责台湾分会的工作。真惊叹上帝对我那么好!我要更认真的事奉祂,服事人!希望在中国大陆将近1,400多万的盲人同胞也能跟我一样,得着主耶稣的救恩,学习一技之长,将来在社会也能为主耶稣基督发光发热。

(余黄国凯采访)

原载中信月刊第603期(中国信徒布道会)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