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爱
永光堂 基督恩典之窗
19床的艾滋病母亲将分娩，这引起了妇产科特别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全体护士齐声抗议。最后，刚从学院毕业三个月的我，战战兢兢地走近了19床的病房。
李大夫把19床的病历递给我：「看看吧。」翻开病历，19床运气真是不好，本来是大学老师，年轻有为，30岁就升了副教授，前途一片光明，在一次外地出差，路上遇到车祸，紧急输血时感染了HIV病毒。
谁都没想到这次输血会被艾滋病毒点中，直到她怀孕做预产期保健检查时才发现。
从被感染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已被改写。可怜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据说母亲感染艾滋病后生产的婴儿，感染率高达20%至40%!
19床坐在床上，把腿搁在对面坐在椅子上的丈夫身上，丈夫不断帮妻子轻轻揉着因怀孕而肿胀的双腿。对妻子的怜爱从他的双手不可遏制地洋溢出来。
阳光从窗户溜进来，斑斑点点地定格在丈夫的手和妻子的脚上。
19床很镇静，每天看书听音乐，还给未来的孩子写信，画一些素描，枕头下已攒了厚厚一叠。
19床轻声唤住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万一生产时出了什么事，我先生一定会说保住大人，可是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无论如何，孩子是第一位的。」
我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这就是妈妈的爱。
那天夜里我值班，19床的手术已经安排就绪，在第二天上午进行，可是凌晨时份，办公室的紧急信号灯忽然闪烁起来，我猛地坐起来，一看牌号，「19床！」我一边招呼值班医生，一边飞速地奔向19床的病房。惨白的日光灯下，19床的面色也是惨白的。打开被子一看，满床是血！
19床第一次脸上出现慌乱的神色。她的额上全是汗水，仍咬牙强忍住配合术前准备工作。
当她躺在手术台上时，她依然清醒地睁着眼睛说：「很疼。」麻醉师汗如雨下，因着胎儿的状况绝对不能再加大麻醉剂量了。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睛哀求地望着医生们，声音轻微而坚决：「救我孩子！快救我孩子！别管我！」
主治的李医生闭了闭眼睛，似乎不忍心下手。
这是我做护士以来，第一次在医生脸上，看到近乎绝望的神情。
手术刀迅速地切下去，19床握住我的手骤然间收紧了，口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她的脸因疼痛而变形，我不忍目睹，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那是怎样的一种母爱！
终于，胎儿被取出来，那张小脸已经青紫。几分钟后，19号大汗淋漓的身体开始松弛，而这时在李医生有节奏的拍动下，婴儿吐出了口中的污物，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微弱但清晰的啼哭。已经昏睡过去的母亲似乎听到了这声音，努力地睁开眼睛朝孩子瞥了一眼，眼皮就沉甸甸地合上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一眼是19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那双恬静爱笑的眼睛合上之后，就再没有睁开过。
三天后，19床因为手术并发败血症，抗生素治疗无效，深度感染，永远离开人间。庆幸的是，那孩子HIV原体测试为阴性。
我在清扫那病房时，在她的枕头底下，发现了她留给孩子的信，有文字，还有图画。最上面一页画着一个大大的太阳，太阳下一双小小的手。
她给孩子写到：「宝宝，生命就是太阳，今天落下去，明天还会升起来。只是每天的太阳都会不同。」下面写着一个漂亮娟秀的名字：「妈妈婉婷」。
我第一次后悔，在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叫她19床。孩子出院的时候，我把信交给那个父亲，他的眼睛已红肿得很厉害。孩子也在哇哇的大哭，似乎也知道妈妈走了。
我把那张画着美丽太阳的图画在孩子眼前晃动着，他立即不哭了，兴奋地伸出手挥舞着，要抓住这封信。
无言的爱，让世界变得更加美丽与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