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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燃烧的教堂到上帝荣耀的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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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燃烧的教堂到上帝荣耀的教会

王唯权

令人揪心落泪的噩耗

当笔者在电脑前键入这篇文章时,巴黎圣母院刚经历完一场大火的浩劫。在大火窜起的24个小时内,噩耗犹如飘散于巴黎天空的浓雾,透过各类媒体平台,蔓延至世界的每个角落。不论是图影的纪录,还是文字的描摹,无不揪心催泪,使人为之动容。

不管是圣母院本身,或是陈放于其中的各样文化珍品,一旦遭受烧毁,千金也都难以挽回。在不到1天的时间里,我们看到资讯全球化的传播力量,也看到了人心共鸣所产生的可观涟漪——圣母院已为重建众筹到6亿多欧元。 (注1)多数人都不愿意看到这间有850年历史的教堂,从古迹变为遗迹,成为永久的遗憾。圣母院的重建乃势在必行。

笔者大学时曾主修艺术,因此乐见此事引起大众对艺术及文化的关怀,更愿意人人借此开始留意圣母院背后的信仰叙事。毕竟圣母堂起初存在的目的,并非只是为了成为众人追捧的文化玩物,更是为了荣耀上帝,使它成为众圣徒聚集崇拜的地方。事实上,对过去参与建造的艺术家及劳动者而言,圣母堂正是他们对上帝献上的事奉和敬拜。

然而,如果人生所有的经历都应该触动我们的信仰情感,使我们更爱上帝的话,就在圣母院的哥特式建筑、耶稣荆棘冠、法王路易十三的圣袍,以及教堂里的管风琴等文物,纷纷引起社会关注时,基督徒能借此事件引发什么样的思考及讨论?

神学家巴文克(Herman Bavinck,1854-1921)曾在《我们合理的信仰》 (Our Reasonable Faith) 一书中提过:“艺术也是上帝的恩赐……并且,因为艺术为我们描绘了一个不同及更高的现实(reality),它为我们的人生带来安慰,使心灵脱离惊愕,并使盼望与喜乐充满我们的心。然而……艺术不能填补理想与现实(real)之间的鸿沟… …艺术并非是至圣的、至尊的……艺术不能使罪得赎。”(注2)

巴文克提醒读者,艺术是美好的、有灵性的。然而,艺术绝非上帝;作为上帝的恩赐,艺术是有限的。到头来,它只能使人从远方眺望迦南的荣耀,却无法确实地将人带入那地,或使人成为那里的公民。 (注3)巴文克的洞见使笔者不禁思忖:如果圣母堂的重建值得万人关注,以及上亿资金的赞助,那么,教会作为基督所拣选的群体,岂不是更值得基督徒慷慨、牺牲的投入?如果这些历史文物的存留都能引起普世的关心,那么,圣徒的生命岂不是更应该得到我们不懈的关怀?

健康教会的指标

当论及“肢体关怀和牧养”这类的命题时,不少人会从心理学或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等,以被关怀者为中心的方式来做思考和应用。这样的进路对21世纪实践神学的建构,以及神学的实践来说,都是必要的。然而,这类的研究方法却无法为事工提供规范性的原则,因为绝对的规范必须来自于不变的真理,而非动态的理论。基于这个理由,我们需要不厌其烦地回到圣经——我们动作、存留的根本——来做关怀事奉的反省。

著名的牧师约翰·斯托得(John Stott,1921-2011),曾在一次专访中指出,“教会论”是当代基督徒最容易忽视的教导。笔者对此深感认同。犹如不正确的观念会带出不当的行为,不当的行为又可能摧毁人的一生,不健全的教会观也必产生不完整的事工理念和行动,最终为教会群体,带来属灵生命的重创。虽然“教会论”不是探讨关怀和牧养这类主题最直观的切入方式,它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相当重要的思考框架。

保罗在《哥林多前书》12章12至26节里,将教会比喻为基督的身体,并且教导了教会两个珍贵的特征:合一性(one)和大公性(catholic,aka universal) 。如果肢体的健康是关怀最重要的目标,肢体与身体之间的连结和互动则会是牧养工作中不容忽视的指标。

首先,基督的身体是合一的。有数据指出,全世界大概存在着三千四百万间教会,(注4)以及22亿的基督徒人口。 (注5)暂且不论数据是否精准,当中的基督徒是否信仰纯正,笔者提出这两项数据,主要是要提醒读者,纵使世界上存在著成千上万的教会,有着或许上亿的基督徒人口,基督的身体却“仍是一个”(参《林前》12:12)。

这样的认知不论是对地方教会,或是对信徒个人来说,都非常重要。教会关怀圣徒,最重要的目的,并非是要使对方加入某个地方教会,或成为该地方教会的专属资源及代表(纵使这是必然的结果),而是要他们为了事奉及敬拜上帝的缘故,参与在上帝给普世教会的呼召,实践大使命,在世界上作光作盐,发挥防腐、调和,以及为主作见证的功能,使基督的名得以传开,并得着尊崇及荣耀。

这样的真理并非是在暗示信徒个体的可替代性,而是在强调每个肢体存在的共通性——都是领受了同一位圣灵,并且服事着同一位基督(参《林前》12: 13)。再者,肢体们因为成了同一个身体,彼此间有了从此不可分离的关系,以及互助互爱和相互守望的义务和职责。

犹如圣母院及陈放于内的各样文物,圣徒本身就是福音叙事的载体。然而,生命的故事却是超越文物的,因为只有生命能够见证上帝赦罪的大能,以及祂改变生命的作为。圣母堂及其中的文物也许能陈明上帝在历史中的工作,但是圣徒的生命却见证了基督是那又真又活的独一上帝。

其次,基督的身体也是大公的。乍看这个属性与上一个特征相似,然而两者的侧重点却截然不同。 “合一性”强调教会的“一”,“大公性”则凸显了教会的“多元”。虽然合一,基督的身体却不专属于某个特定的族群。教会的“大公性”意味着圣徒不受地理、时空、种族、文化、身分、背景和语言等差异限制,却因着相信同⼀位基督,领受同⼀位圣灵,⽽共同归属了基督的身体。

在牧养的处境里,除了帮助圣徒意识到自己和其他肢体的共通性之外,我们也必须帮助他们去留意到自己与他人的差异,并教导他们去接受和欣赏这样的异同。当保罗写信给哥林多教会之时,他所指出的不仅是恩赐上的差异,也是圣徒之间⾝分和地位上的悬殊。哥林多是个繁华的商业⼤城,市民间有着显著的贫富差距。因着社经地位的不同,信徒间也有着彼此互不重叠的社交圈。保罗明白哥林多城市的⽂化,因此他叮咛当地的圣徒,归属教会跟加入社交俱乐部是两个全然不同的概念。人不能因为自己是“脚”,就说:“我不是手,所以不属乎身体”(参《林前》12:15),不能因为自己是“耳朵”,说:“我不是眼,所以不属乎身体”(参《林前》12:15)。基督徒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身分地位、教育⽔平和文化背景,拒绝跟自己不同的人交往,或者选择不去融入教会。保罗在此所指正的,不只是背景显赫的人,也是卑微的人。因为不论是骄傲,还是⾃卑,都不是正确的态度。

肢体相顾的价值观

这次当圣母院的大火燃起时,许多人纷纷在社交平台上发文以示关心。这份关心其实也间接地透露了背后某种预设的立场。若不是民众以为这些文物本身意义非凡,价值连城,他们岂会如此关切?我们周围不乏类似的悲剧和损失,但我们又有多少时候以此痛心?

保罗在《哥林多前书》也透露了某种预设的价值观:圣徒的生命都是珍贵的,尤其那些我们认为不体面或不俊美的肢体(参《林前》12:23)。他们有可能是嗑药人士、吸毒的帮派份子、身体或精神上有疾病的残疾人士、也可能是那些文化背景或思想行径与我们大相径庭的弟兄姊妹。

纵使我们主观地认为这些肢体的功能及存在价值并不明显,甚至以为他们的存在仅会消耗费尽教会的资源,保罗仍然表示,他们是尊贵的、有尊严的。针对这些看似“不体面的肢体,我们就要越发给他加上体面”,看似“不俊美的,越发得着俊美”(参《林前》12:23)。因为“我们俊美的肢体,自然用不着装饰;但上帝配搭这身子,把加倍的体面给那有缺欠的肢体。”(《林前》12:24)

当笔者思索什么样的教会是一间荣耀的教会的时候,我想到的不是巴黎圣母院,却是一个重视生命,并极力保全圣徒尊严的教会。因为作为上帝形象的载体,他们的生命远比圣母院里所放置的文物更有价值。当世界沉迷于诸事需要包装、有卖相的消费文化里时,但愿上帝兴起祂的教会,保守她的圣洁。让教会标榜的不是外观上的荣华富贵​​,却是内在的“肢体相顾”(参《林前》12:25)。乍看下,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观念,但它却要比巴黎圣母院更能一览无遗地展示上帝永恒荣耀的艺术。


作者毕业自Talbot School of Theology。目前在美国加州焦点基督教会牧会。

注:


本文原刊于《举目》官网2019.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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