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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和信仰不是敌人,你需要两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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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物理学家波尔金霍恩:科学和信仰不是敌人,你需要两只眼睛
作者:致真


        202139日,90岁的著名量子物理学家约翰·波尔金霍恩(John Polkinghorne)在剑桥离世。作为世界顶尖量子物理学家之一,波尔金霍恩的工作帮助发现了夸克(quark),这是一种基本粒子,也是构成物质的基本单元。他在剑桥大学先后担任数学物理学教授、三一学院院长和皇后学院院长。作为英国皇家学会的会员,他于2002年担任国际科学与宗教学会的首任主席。
        1997年,波尔金霍恩因在科学、宗教、学术和医学伦理方面的杰出贡献而被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授予爵士荣誉。
        作为一位多产的作家,他写了30多本书,包括中国国内已出版的《牛津通识读本:量子理论》。波尔金霍恩最著名的工作是他将科学和神学结合在一起的开创性工作,他也因此获得2002年的邓普顿奖。在《物理学家的信仰》、《科学时代的上帝信仰》、《量子物理与神学:一种意想不到的亲缘关系》等书中,他深入探索了现代物理学和他的基督教信仰之间的关系。最终他选择离开物理学研究,转去神学院深造,并成为一名牧师。
        “我听到了改变的呼声” 
        波尔金霍恩的哥哥彼得曾在英国皇家空军服役。1942年,哥哥驾驶的战斗机与纳粹作战时在北大西洋失踪。当时,波尔金霍恩12岁,当他得知21岁的哥哥已经牺牲,突然大哭起来。哥哥生前就在他身上看到出众的潜力,在信中称他为“教授”。
        在波尔金霍恩出生前,他的姐姐安在六个月时死于肠道堵塞。虽然母亲先后两次失去孩子,经历了信仰上的暗夜,却仍然每周带波尔金霍恩去教会。波尔金霍恩像许多神童一样,在数学方面很早就表现出天赋。他的成绩很快引起文法学校校长的注意,校长决定去见波尔金霍恩的父亲,建议父亲把这颗冉冉上升的数学之星送到剑桥的帕斯学校(Perse school)。
        正是在这里,波尔金霍恩的思维越来越活跃,并顺利进入剑桥大学。他的老师和校长建议他申请剑桥的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三百年前最有名的数学家、物理学家牛顿曾在这里学习并任教。
        进入三一学院之前,他必须去服兵役。十八岁的波尔金霍恩在军旅生涯中第一次发现教书很适合他的性格。当他回到剑桥的第一个星期日,就与一群基督徒联盟的学生一起参加了圣三一教会的聚会。在聚会中,牧师讲了撒该的故事。撒该是一个被人谩骂的税吏,与耶稣的相遇,令他的生活从此改变。撒该抓住了机会。牧师邀请那些希望改变的人来到前面,波尔金霍恩做出了回应。“耶稣遇见撒该的经历改变了我。我听到了改变的呼声,于是走到了教堂前面。”
        完成本科学业后,波尔金霍恩获得了一项享有盛誉的奖学金,以研究比原子小得多的粒子。对最微小物质的研究被称为基本粒子物理学,他在这个领域获得了博士学位。通过一个共同的朋友,他认识了格顿学院(Girton College)统计学专业的女学生路得·马丁(Ruth Martin),两人开始在圣经学习以及课后见面。“我和她的相识是莫大的荣幸,因为在当时的剑桥,男女比例是101。”
        婚后不久,他们搬到了加州的帕萨迪纳,波尔金霍恩在加州理工学院(Californi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获得了博士后奖学金。他的团队开始挑战一个长期存在的结论,即已知构成原子的最小粒子是质子和中子。实验证据表明,质子和中子“内部”存在某种物质。但那会是什么呢?很明显,这些粒子是由其他粒子组成的,但没人能看到那些较小的粒子是什么。物理学家知道粒子“在那里”,但它们移动得太快,无法独立观察到。由于他们的实验,研究人员被激发去相信质子和中子内部的粒子是真实的。最终它们被标记为夸克和胶子。
        一年后,他们离开美国,去爱丁堡大学(The University of Edinburgh)担任讲师。两年后,他们回到家乡,在剑桥大学除了教物理,他还领导一个研究小组,帮助进一步建立了夸克理论。
        “我即将离开大学成为牧师” 
        波尔金霍恩的办公室在一座百年建筑的一楼。这座建筑曾是牛津大学的印刷厂,宽敞的房间里有一个茶室,大到足以容纳他所有的同事和研究生。
        1979年的一天,他和五位同事聚在一起,挑选去剑桥继续深造的博士后。同事中两人曾是波尔金霍恩的学生。他们讨论了8位候选人,并在20分钟内轻松达成了共识。就在这时候,沉默了一会儿后,正当教授们收好试卷,准备离开,波尔金霍恩说:“你们走之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我即将离开大学成为一名牧师,明年我就要进神学院了。”
        房间里惊愕地沉默了几秒钟。一位同事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被你说的话感动了。”而另一位无神论同事既伤感又警惕:“波尔金霍恩,你在想什么?”他担心他是在学术自杀。
        当时在场的物理学家温伯格(Steven Weinberg)是诺贝尔奖得主,他是波尔金霍恩的同事和朋友,他相信对科学的学术追求支持了他的无神论信仰。温伯格的好几位亲人死在纳粹集中营里,苦难拦阻了他接受信仰。他说当自己听到波尔金霍恩的决定时,“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温伯格夸口说科学要摧毁宗教,但私下里,甚至在他的著作中,他惊人地表露自己的灵性思考。波尔金霍恩说:“每次我和温伯格私下谈话时,他都想谈论上帝。但他也有一个公众形象,那天晚上我说出我的决定后他非常鄙视我,甚至在我讲话的时候看报纸。”
        温伯格以蔑视有信仰的人而闻名。温伯格认为,信仰在科学的世界里,或者任何其他的世界里,都没有一席之地。在与温伯格的一次公开辩论中,波尔金霍恩意识到即将开始的辩论可能会爆发出言辞激烈的火焰,于是他在后台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祷告。他说:“主啊,如果我不谈论你,我就不能讨你的喜悦,恳求圣灵在凡事上指导和掌管我的心。”
        “科学和宗教是朋友,不是敌人” 
        波尔金霍恩认为,科学和宗教都是我们寻求理解终极现实的途径。“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必须在我的科学或我的信仰中做出选择。当然,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也存在一些谜题,在我从事科学研究的时候,我就试着去思考这些问题。”他在成长过程中既追求信仰又追求科学,并逐渐认识到,如果人们懂得尊重信仰和科学,通往未来的道路会更加清晰。
        “谁对现实有更好的看法——信仰还是科学?这其实是一个错误的问题。你得有两只眼睛才行。我尽我所能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我想有两只眼睛:同时用我的科学的眼睛和宗教的眼睛看问题。很多科学家认为信仰是对权威的绝对服从,所以,如果教会中有很多懂科学的人,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们,宗教信仰不是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它是在一个不同的领域寻找真理,而科学无法达到宗教所能达到的深度。”
        波尔金霍恩喜欢一个典型的英国家庭泡茶的例子。有人看到炉子上有一壶水,就问:为什么壶里的水开了?一个人给出的答案是科学家式的回答:燃烧会产生热量,使水的温度升高到沸点。另一个人回答是:炉子上的水壶开了,因为我在泡茶;你愿意和我一起喝一杯吗?
        波尔金霍恩表示,这两种回答都是有效的,而且切合实际,他们当然不需要排斥对方,甚至不需要互相竞争。实际上这两种解释是相辅相成的,可以让我们对泡茶活动有更完整的了解,也可以让我们对泡茶活动有更丰富和令人满意的描述。他说,这个例子告诉我们,“科学和宗教是朋友,不是敌人。”
        要想健康地理解世界,既要重视科学也要重视宗教。波尔金霍恩对科学的研究帮助他很容易相信上帝。“首先,科学已经向我们展示了宇宙是透明的,而且合理地美丽,但却没有给出为什么会这样的答案。这个结论迫使我们问:这只是我们的运气,还是另有原因?宇宙‘正适合’生命存在,恒星在微妙的平衡中运行,这似乎不仅仅是盲目的运气。”
        当波尔金霍恩离开科学领域接受神学训练时,同事们认为他改变的不仅仅是职业。许多人认为他关闭了自己一生致力于探索世界如何运行的那扇门,在门里可以获得高度可靠的知识;而他要去加入一个宗教学者团体,在那里却只能追求有争议的和不确定的知识。
        波尔金霍恩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身上一些基本的东西并没有改变,“其中包括理解我们生活的丰富而复杂的世界,并寻求其真相的渴望。”他的科学探索向他展示了自然世界是多么美丽和优雅;但这也让他明白,并非每件事都有一个好的、合理的解释。
        有人可能会认为,顶尖科学家的观点塑造了我们的世界观,他们对真理和现实有清晰的认识。但事实并非如此,波尔金霍恩说:“我在英国理论物理学家、量子力学的奠基者之一保罗·狄拉克Paul Dirac) 手下学习,但任何超出他中心视野的东西他都不关心。”
        他发现,“大多数科学家在哲学上是不反思的。当我还是数学家的时候,我只是继续我的工作。直到我开始阅读科学哲学和神学,我才开始倾向神学研究。”
        “信徒有永生,就像夸克存在一样” 
        在读神学期间,波尔金霍恩发展了他的观点,认为上帝必须作为个人经历和理解——一个进入我们存在的方方面面的上帝。他认为,基督的十字架是上帝真实参与世界苦难的方式。作为训练的一部分,波尔金霍恩在医院服侍,他先后在白血病患者和厌食症患者的病房服侍,进入他们的困境,学会与受苦的人同行。
        波尔金霍恩会坐在病床边,他很少和白血病患者谈神学,他的陪伴大多是非言语的。他说:“我看到了自己的局限性。我希望我的存在能给他们带来一种平安和家的感觉。我没抱过多的期望,期待他们的病情会奇迹般的好转。我们所有人都能做的就是与人相处,参与神的同在。”
        他回忆,有一次一个女人无法面对丈夫的痛苦,不敢主动走到丈夫的床边。波尔金霍恩温柔地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丈夫的床边,坐在他们两人身边,直到空气中痛苦的浓度好像减轻了。他服侍残疾儿童,学习爱他们,不管孩子们的能力多么有限,他都深刻地认识到,“他们是人,是有价值的人,是值得尊重的人。”
        虽然波尔金霍恩尊重其他的宗教,但他说自己成为基督徒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基督教在最深的层面上表达了苦难的问题,基督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一个从内心知道痛苦的人。“我无法接受世界的痛苦是一种幻觉,通过开悟来寻求解脱。相反,基督的十字架表明了那种痛苦的真实性和不可逃避的特性。……我相信耶稣在十字架上张开双臂拥抱这个世界的痛苦。”
        他认为,福音主要关注的不是给人一个更好的建议,而是救赎,是上帝用大能来救赎人类的爱。如果没有这些,基督信仰就崩溃了。“我们的神藉着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与我们一同受苦。在黑暗和苦难中,神与我们同在,与我们拥抱。痛苦是存在的,但我们并不孤单。如果没有耶稣道成肉身以及祂的复活开始的新的创造,那么基督信仰就不可信。当然,最大的症结在于耶稣。大多数信仰都承认耶稣是一位重要的老师和先知,但不会称他为上帝的儿子并道成肉身。《古兰经》称耶稣是上帝的使者,但说他并没有死在十字架上。佛教的观点会认为因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是因果报应。典型的佛教象征是安详、微笑的佛陀,以莲花的姿势坐着,而不是钉在绞刑架上。”
        1984年至1986年间,他成为了布利恩教区的牧师,谦卑而低调地服侍。一位教区居民说,如果有人失去家人,波尔金霍恩会敲他们的门提供帮助,他从未被拒绝。在教区当了两年牧师之后,剑桥大学邀请他担任三一学院的院长。这份工作包括指导学院教堂的礼拜,负责学院社区的牧养关怀,以及担任神学研究主任。没过多久,他就被选为皇后学院院长,直到1996年退休。
        从院长任上退休六年后,他的妻子路得在2002年确诊患有一种罕见的白血病。在与妻子结婚51周年纪念日的那天,全家人聚集在路得的病床前庆祝。那一晚,路得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妻子的临终时刻,波尔金霍恩在妻子耳边轻声说:“我在这儿,亲爱的。主就在这里,‘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 。”不一会儿,家人手拉着手,在丈夫的祈祷下,妻子回到了上帝的怀抱。对于他们来说,死亡不是终结,而是生命之门, “死亡是真实的,它会带来与挚爱伴侣的真实分离,但这不是最终的现实。”
        “复活是我信仰的转折点。耶稣的生命并没有以失败告终。关于耶稣最令人信服的不是祂的教导,而是祂的复活。如果一个人不相信复活的发生,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科学告诉我们,死人死了就死了。复活是上帝的一个伟大的新行动。如果真有神迹,那这就是神迹。现代基督教中的一些人不相信复活,那是一个很大的错误。我们能做的最重要的声明就是耶稣还活着,不只是在概念上,而是真正的复活。”
        2020年,在他离世的前一年,89岁的波尔金霍恩接受采访时谈及死后的生命,他相信信徒有永生,就像相信有夸克存在一样。“我认为基督关于死后生活的话语中有一件一致的事情是永生。我的意思是,我们有‘天家’,我们有‘许多住处’。”

        (本文成文参考了《Quantum Leap》一书,以及Religion OnlineChurch TimesCloser To TruthMaths History等网络资源,一并致谢。)

来源:《境界》,微信号newjing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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