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奔阳·
我来美国不久认识的小钟，是个聪明能干，很有才学的小伙子。聚会见到他，一瓶啤酒下肚，可以聊得天南地北，无所不知。后来断了联系，只听说他结了婚，他的老婆很会持家，把他照顾得服服帖帖。
最近这么巧，在一个聚会上见到他们夫妇。二十多年，彼此都老了，小钟也成了老钟。我觉得他最大的变化不在容貌上。以前我们在一起聊中国历史，世界风云，聊得不知天高地厚，俨然大家都是党国领袖。如今我再提起来这些话题，老钟却一言不发，双眼无神，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我以为他拿了学位，转移了兴趣，于是掏出iPhone，跟他聊起新科技。他依然懵懵懂懂。他老婆在一旁憋了许久，突然发话道：“这些新玩意，既费钱财，又不管饱，离得越远越好。”然后手指头对着老钟说，“如果不是我捏紧了钱袋子，不让他买些不顶用的带电线的玩意，不让他买些空谈误家的废书，我们哪来这么多钱装修了地下室，如今每个月有八百元的房租收入？” 老钟向旁边瞄一下老婆的神色，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
然后，老钟夫妻俩一人一句跟我说起了相声，传授勤俭持家的窍门：如何买餐馆倒闭时便宜出售的冰柜，再在减价时买一柜子的鸡腿，啃上半年；到朋友家聚餐带四元一瓶的红酒最划算，因为中国人从来都不知道四元酒和百元酒的区别；他们那地方自助餐的晚餐比午餐贵了一倍，其实也就多了一盘解冻过来的螃蟹腿。这下可就轮到我露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老钟在美国念了高学位，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他老婆在政府部门做事，业余也派名片卖保险卖房地产。他们至于这么缺钱吗？我本来还想跟老钟抖一抖我在华夏文摘里写的文章，想想那同样是“不管饱”的玩艺，也就做罢了。
我看着老钟夫妇，知道他们日子过得一定很滋润。他们的存款数目大概也会比我的大。这位钟太太实在能干，硬是把原来活生生的小钟弄成了这般乖巧的老钟。要说羡慕，也说不上。男人是一类好奇的动物。追求时代，高谈阔论，胸怀世界，放眼未来，那是他的本色。老婆把他管得太严，把他的本色管没了，他就变得跟老婆一样，不再是个男人了。
□ 读者投稿
高山流水 最后编辑于 2009-08-17 13:16: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