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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冰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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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子



重访新西兰,是2007年的6月,新西兰正进入寒冷的冬季,蒂卡波湖边的鲁冰花还没有开放,但我见到了基督城的苏姐姐,并听苏姐姐讲述了鲁冰花的故事。

苏姐姐的故乡在南阿尔卑斯山下一个人烟杳至的地方,那儿有绵延的群山,辽阔的牧场,苏姐姐从小牧羊,认识的羊比人多。小时候苏姐姐常和母亲和哥哥在原野中散步,虽看不见旅人,但偶尔可以看见孤独行驶的车辆。牧场附近没有村庄,离她家最近的村庄在一小时车程以外的地方。母亲看到荒凉的群山,想到在荒山中行车的人会多么寂寞,就想种些花来改变景观。有了这个想法,母亲就开始选购花种。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特别衷情于鲁冰花,当时新西兰境内还没有鲁冰花,该花的原产地是美国的加里福尼亚州,英文名为Lupin,是一种蓝色的花,花期较长,花蕾成串,非常美丽。曾有植物学家尝试让Lupin开放出更丰富的色彩,大约1938年前后,英国伦敦的一个植物学家成功培育出了粉红色的Lupin。到了1956年,当苏姐姐的母亲向伦敦种籽公司邮购鲁冰花种的时候,鲁冰花早已有了多种多样的颜色。母亲那年邮购了大量花种,以至于伦敦那家种籽公司不得不向其他的订货者宣告缺货。苏姐姐记得,母亲每天开车带着哥哥沿途撒种,有的撒在了山坡上,有的撒在了路旁,来年的春天,故乡附近的山坡上出现了第一茬色彩缤纷的鲁冰花。新西兰春意最深的时节是十二月,自那之后,每到十二月,鲁冰花就在南阿尔卑斯山麓竞相开放了,有蓝色的、紫色的、淡粉的、浅黄的……年复一年,绵延不绝。如今鲁冰花已经远远走出了苏姐姐的故乡,即使你从苏姐姐的故乡开出几小时的汽车,你依然可以看到远方的鲁冰花。苏姐姐说,母亲撒种之后,牧场附近的道路也开始修建了,修路的机车翻动了泥土,那些泥土里面有种子,道路越修越远,种子也随之被带到了远方。

半个世纪过去了,鲁冰花早已成为新西兰南岛的重要一景,不仅旅行团的导游乐于向旅人讲述鲁冰花的故事,连南岛风景明信片都少不了图文并茂地介绍Lupin。

当年和母亲一起撒种的小男孩长大后成了植物学家,他在攻读植物学博士学位的时候,从一份资料中获悉,1956年大约全球的鲁冰花种都被运往了新西兰—因为有个新西兰妇女向伦敦种籽公司邮购了相当于那年全球产量的鲁冰花种子。

全球产量的鲁冰花种子竟然被新西兰一个偏僻牧场的妇人全部邮购了去!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难怪至今导游中仍流行着这么一种误传:“那位鲁冰花妇人募了一大笔款来邮购鲁冰花种子。”事实上,苏姐姐的母亲没有向任何人募款,她邮购鲁冰花种的全部费用都是自己的积蓄。其实过去的新西兰人和今天的新西兰人一样,他们对新西兰的生态环境情有独衷,许多新西兰人并不热衷于引进外来植物,甚至鲁冰花落地生根之后,仍有人对这新花种的引进心存疑虑。直到人们发现鲁冰花不但可以营养土壤,甚至可以喂羊(新西兰的羊比人还要多啊!),那些疑虑才真正消除。

牧羊的苏姐姐也长大了,上帝呼召她到台湾做宣教士,她不仅学会了汉语,而且起了个地道的中文名字—苏美恩。1965年苏姐姐到了人口稠密的台湾(那儿的人可比她小时候认识的羊多得多了!),在台湾服务了二十年,直到1985年苏姐姐才退休返乡,如今定居基督城。基督城华人教会的人都认得她,但大家都不记她的英文名字,不管老少都叫她苏姐姐。

如果你有机会在十二月到一月之间来到新西兰,在美丽的南岛,在基督城通往皇后城寂静而悠长的路上,你会看到沿途的鲁冰花。途中你会经过一座小教堂,无论你是否匆忙,当你经过那座石头小教堂的时候,你都应该停下来看看—那是世界上最小的教堂,就在蒂卡波湖畔,那儿有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教堂的窗口悬挂着十字架,从那儿望出去,你会看到和天空一样蓝的蒂卡波湖,湖畔开放着彩虹般绚丽的鲁冰花;再远是积雪皑皑的群山,山脚下有如茵的草地,草地上躺卧着成群的牛羊—那儿就是苏姐姐的故乡,那地方至今仍很偏僻,在地图上你可能找不到苏姐姐的家乡,但上帝知道那个地方。

上帝祝福了那个牧场,新西兰也没有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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