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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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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13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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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代,三十出头的托尼·朱特还没有成为世界顶尖的欧洲历史学家,同样地,他也没有意识到健康俊朗的自己二十多年后就会迅速瘫痪。日后坐在轮椅上述及往事,他称那段日子为“中年危机”。人生何处不危机?
自从1965年,心理学家艾略特·贾克斯首次提出“中年危机”概念以来,这个词语已经日益被人们接受。托尼·朱特也不例外,他对自己进入这一危机的特征加以描述:“恰当的年龄、恰当的阶段(与第二任太太正在闹离婚),经历着中年常有的各种不确定:追问这一切究竟意义何在。”还有一个严重问题是“学术上我不再投入了……我感到了厌倦”。这名彼时毕业于剑桥大学的牛津大学政治学老师并未在危机面前缴械,而是另辟蹊径:“我去学捷克语了。”这一招奠定了他后半生的基础,促成了令他声名大噪的《战后欧洲史》:“倘若不是迷上了捷克语,我也不可能把自己从1945年以降目睹的欧洲史写成《战后欧洲史》一书。”随着“我对中欧与东欧的深入,的确帮助我找回了生活”。并且,托尼认为,自己的中年危机,“大约是所有中年危机里最好的一种”,因为“它根治了我身上后现代学院派方法论至上的毛病”,进而使他成为“一个值得信赖的公共知识分子”。如果在大约十年前,我极其认同并可能会羡慕托尼度过中年危机的方式。这种方式意味着努力、兴趣、专注和成功,都是积极健康而又热情十足的要素。但是,问题在于,当托尼带着《战后欧洲史》穿梭于各种高规格领奖台三年后,就被诊断出“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也就是我们熟知的“渐冻症”,在次年因此高位截瘫之后不到一年,他就离开了人世,享年62岁。我在这里要问的问题不是要试图寻找中年努力和老年患病之间的关系,而是想就托尼前面的追问继续追问下去:当你穷尽浑身解数度过了中年危机,却不料然遭遇了一个更大的老年危机的陷阱,该如何是好?至此,想到“90后”一代已经开始对中年危机惶惶然,我们不妨把问题的面铺得更宽泛一些:我们的一生,婴幼儿时期有生存危机;少年时期有成长危机;青年时期有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危机;中年时期有因身体退化和家庭重担而来的中年危机;老年时期有死亡危机。这样一来,我们的一生岂不就是危机重重的一生?既然如此,匆匆数十年即或百岁的人生,“究竟意义何在?”肉体的牢房 “于是我躺着,身子被裹着,眼睛看不清,动也不能动,像个现代木乃伊,孤独地囚禁在肉体的牢房中,只有思想在余下的夜晚与我为伴。”托尼在口述这篇《夜》的时候,已然全身瘫痪,他在文章末尾慨叹了一句:“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即便用再好的话粉饰也于事无补。”现实中,多少人活着活着,就活成了现代木乃伊,困死于肉体的牢房?我无数次试图设身处地去想象托尼的痛苦,震撼于“肉体的牢房”这个恰如其分的描述。试问,行动自由如你我,有多少人不是“孤独地囚禁在肉体的牢房”?你想一直温和,却不料在下一秒就被怒火控制了情绪;你想一直快乐,却在无端的忧愁中无法自拔;你想一直健康,却在一夜醒来就病态百出;你想一直平安,却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困住脚步。肉体的牢房,生生将我们束缚在一种难以名状的网罗中。对健康生存的渴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总是像深夜里的一枚烛火,无力而又惨淡。可怕的是,大多数人都在一番挣扎之后,不得不逐渐将曾经浓浓的渴望与向往抛弃,抑或被动失去,再失去,直到麻木而又寂寞。自从有科学这个名词以来,人们就穷尽所有办法,试图使用它们来突破这个牢房。但环顾现实,牢房的确越来越高规格,肉体显然越来越堕落。智能化正在日益侵蚀人类头脑中本来就积存无几的思想,所谓的科学家干脆考虑是否用芯片把大脑取代了;心理学同样面对越来越多的心理疾病束手无策,所谓的人文科学家干脆泡制出浓浓的心灵鸡汤。这样的局面,被托尼一阵见血地做了概括:“我的后人们从老规矩里解放出来,又给自己戴上了新枷锁。”每个人都在“玩火”
“每个人都在‘玩火’。”他说,其中有一种现象正是我们当下愈演愈烈的,“越来越重商业的环境——‘你买什么,你就是什么’——使本来旨在提供无限交流机会的互联网变成了一方贫瘠之地。我的孩子们发觉,他们这代在机器上交谈时使用的简化用语已经渗透到了现实对话中:‘人人说话都像发短信一样。’”针对这一现象,这位思想随着肉体日益被禁锢而更加丰富的学者警告说:“倘若文字衰败,我们将无以弥补。”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聊发牢骚的叹息罢。失去健康的托尼将自己称为“边缘人”,这是相对于健康人而言。可哪个人不是另一类人的边缘人?这位被誉为人文科学界霍金(不知是赞誉还是贬损)的历史学家显然深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在《边缘人》一文的末尾说:“在这个美丽新时代,我们将会失去包容心,失去不符合社会标准的人:边缘人。”但如果朝着这样一个腔调继续阅读和叙述托尼,就显得过于绝望,似乎没有了出路。托尼被查出病情之后就一直在找一条路,使自己可以延续生命。他一生酷爱火车,所以他提议由孩子们将自己的骨灰放在和火车有关的地方。于是,他的儿子们最终选择了归尘入土——将父亲的骨灰撒在了他一生最爱的一趟列车的轨道上。“爸爸不喜欢不朽的东西。”托尼的小儿子解释这样做的合理性。这种做法寄托着托尼的理想:“我们无法选择在何处启程,却可以选择于何处结尾。我知道我的选择:我要乘坐那辆小火车,无所谓终点,就这样一直坐下去。”寻找一条彻底度过危机的路
读到这里,我被一种比乌托邦更美好而虚幻的追求精神打动至落泪。但我落泪的最深刻理由在于,一个人至死都未能抬眼看一下“不朽的东西”,我不知道此刻托尼灵魂的样子及其所在。但我想说的是,我在接近中年之境的边缘上,也找到了一条自认为最棒的路,恰恰是托尼不喜欢的“不朽的东西”,这条路解决了我关于人生种种危机的所有困惑与问题。这条路将“肉体的牢房”定义为“罪”(sin),将那枚黑暗中的烛光定义为“苏醒的灵魂”,将不朽的东西定义为“天国”,将死亡之后的旅程定义为“永恒的复活”。端赖此路,我至少目前没有感受到任何中年危机的迹象,相反,因着一颗心越来越渴慕圣洁而越来越自由。我享受活着的每一天,并不在于我拥有什么,却在于我是谁以及我和谁在一起。我看见了死亡不再是终点,而是彻底脱离肉体牢房的起点,因此我每每想到有一天会到达那里,就激动不已。在这条路上,同样有风险,但种种风险过后,我都更经历一种无以伦比的爱,并借着这种爱去更多地给予爱。这条路上同样有许多失败,但所有的失败之后,都会发现是一个愈加圣洁光明的起点。这条路上的人,很多时候同样是这个世界的“边缘人”,但是我们却被置于一个舞台的中央,“成了一台戏,给世人和天使观看。”我喜欢托尼,因为我也一样喜欢瑞士白雪皑皑的小镇;我也喜欢火车,渴望过一直坐下去,没有尽头和终点。我喜欢他丰富的思想和人格。好像除了他不屑甚或骄傲地提起自己有过几次婚姻之外,我没有理由不喜欢他。但是,因喜欢而哀伤他晚年的危机度过方式,本来可以“回到小孩子的样式”,单纯而美好,却至终显得孤独、寂寥和无奈,甚至绝望。你呢?是否能在还有机会的今天,寻找到一条突破肉体牢房和彻底度过人生危机的道路呢?或者,你是否愿意呢?甚愿我能遇见你。转自约瑟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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