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份,决定了你的人生 ——评《海上钢琴师》
作者:小七
《海上钢琴师》是意大利著名导演朱塞佩·托纳托雷在1998年推出的一部文艺巨作,该片4K修复版于2019年11月15日在中国内地上映。
不得不说,观看《海上钢琴师》的情绪是复杂的,交织着一种悲剧式的难以名状,又有一种灵魂风暴的翻腾。导演用成人童话的调性来言说故事,但在我看来,电影讲述的不只是一个天才的陨落,也不是20世纪工业革命的高歌猛进以及欧洲精神的没落,而是一个关于人类的寓言——人何以作为人,并如何重寻丢失的身份。
困惑的身份
1994年上映的电影《燃情岁月》中说:“有些人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并按这个声音的指引生活。这样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成了传说。”《海》中,在邮轮上长大的弃婴1900,既成了世人眼中的疯子,也成了传说。他是一个没有国籍的人。他的存在和死亡都是荒诞的——存在,又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最终,他仅仅存在于小号手的记忆和那张老旧的黑胶唱片里。
1900的身世如谜:生在头等舱,却无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一个底层的水手收养了他,但在8岁那年,他再一次成为孤儿。之后,他开始在船上演奏钢琴,直到与船一同被炸毁毁。
水手在给1900起名字时,同伴们说,1900哪是个人名?它只是个数字!水手却说:“这曾经是个数字,现在却是个名字。” 水手用独特的命名方式,开启了另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种区别传统的身份价值定义。
电影用很多表述与“传统身份”展开对抗。如1900一再说的 “去他的规则”。1900是否要走下船获得物质和名声?是否要通过竞争赢得存在感?在他看来,这些并不是成为他存在的基础。他说:
“陆上的人喜欢寻根问底,虚度了大好光阴。冬天忧虑夏天的姗姗来迟,夏天则担心冬天的将至。所以他们不停地四处游走,追求一个遥不可及、四季如夏的地方——我并不羡慕。”他不为证明什么,不为追求什么,不为获得什么。他只是弹琴。
我们从出生到死亡,都被赋予各种称号和身份。“人”本身的价值和意义不再决定一个人的存在,我们被“外在”所定义,并且完全依附于这些变幻不定的“它们”——拥有更大的房子、更高的头衔、更多的权利和物质。正如电影中,当船上的旅客看到耸立的自由女神像——那是现代化社会、工业化文明、人生自由和财富的象征,他们的欢呼喷薄而出,仿佛看到另一个身份的自己。
但当这些外在价值都被去除之后,我们还是我们吗?我们还能找到自己吗?我们每日忙碌于尘世的喧嚣浮动,游弋于人间的觥筹交错,却忽略了人之为人的本质及意义。我们被周围的人“绑架”,在朋友圈拼命地刷存在感,在充满缺憾和诱惑变化的生活中迷失…… 而这一切,与“人”的初衷背道而驰。有人说:“生活,让我们疏离了亲情;功利,让我们腐蚀了友情;欲望,让我们背叛了爱情。”可我们却如飞蛾扑火,前赴后继。我们害怕失去,害怕得到,我们的安全感随时都在摇晃,心也无法安放。
矛盾的身份
1900这样一个对抗“传统身份”的人,却最终死于自己定义的“身份”中。他的迷茫与渴望,他的爱与胆怯,他对未知的恐惧以及游走键盘时的洒脱,都随着时间一起凋零。他在人群中显得孤单,他试图通过电话和更多的人沟通,也尝试向自己喜欢的女孩表达自己的感受,但这一切在天才的年华里燃烧殆尽。他矗立在那里,决绝而悲伤。
他拒绝走下船舱,拒绝踏上大地。他在钢琴旁,仿佛就是自己的上帝。他说:“键盘有始有终,你确切知道 88 个键就在那儿,错不了。它并不是无限的,而你,才是无限的。你能在键盘上表现的音乐是无限的,我喜欢这样,我能轻松应对。”
只要有那88个琴键,他就是可以创世的上帝,这个空间里唯一的王。
面对未知的城市以及没有尽头的人生,他说:“阻止了我的脚步的,并不是我所看见的,而是我所无法看见的。你明白么?我看不见的那些。在那个无限蔓延的城市里,什么东西都有,可惟独没有尽头。”“城市那么大,看不到尽头。在哪里?我能看到吗?太多的选择,太复杂的判断了,难道你不怕精神崩溃吗?陆地,太大了,它像一艘大船。”
此刻,他又成为了孩子般的无助者。此刻的他,并非天才,只是个可怜的被遗弃者。
在一篇名为《做人的讽刺》的文章中,讲到一个故事:一个抛弃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但很快又被新欢抛弃的女人,绝望地在一家旅馆里自杀,并留下一张纸条:“不要为我哭泣,我根本不是人。”当天晚上在同一家旅馆的不同楼层,则有另一位知名人士带领群众高呼:“我是神,我是神,我是神!”此文最后说,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方,人对自己竟然有如此两极的看法。
虽然这个故事说的是两个人,但却描绘了人类身上最大的讽刺:我们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自己。这种纠结的矛盾,很多时候同时出现在我们身上——我们有时自卑到甚至想死,有时会狂傲到认为自己就是上帝。这是1900的症结,也是我们以及这个时代的症结。
新造的身份
我们该如何重拾失落的形象?该如何正确定义自我?我想,这指向了人身份设立的本源,指向了人的两次被造。
第一次的被造,是上帝在伊甸园创造人类。一方面,“上帝……乃是照着他的形像造男造女。”(参《创世记》1:27)我们拥有“上帝”的形象,可以活出上帝赐予我们的性情,活出人之为人的尊贵。这样才有战胜恐惧的自由;在看不见尽头之时,才仍存有的盼望;才有不依凭外界肯定的真正的价值。
另一方面,“耶和华上帝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参《创世记》2:7)。到底,我们不过是上帝的受造物——有上帝的“形象”,却如同尘土般卑微和脆弱。生命如云雾,今天还在,明天就消失了。人怎能等同于上帝呢?可古往今来,我们都在努力地把人变成上帝。
因此,我们都在罪中失落了上帝创造时赋予的形象。1900无法走出他的船舱,我们靠自己也同样走不出人性两端的偏颇。
当第一次的创造被人的罪破坏后,圣经让我们看到新的光,指向了在耶稣基督里的第二次创造。“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旧事已过,都变成新的了。”(《哥林多后书》5:17)
我们新的身份不再依靠我们做了什么,而是耶稣基督做了什么。除非,你看到那位道成肉身的上帝,就是耶稣基督亲自承担人的失落,并亲自成为人重生的通道,在他那里,人才成为人,人才能真正谦卑且尊贵地活着,人才能真正重寻到宝贵且独一的身份。
人只有明白了这种平衡,才能真实地看到存在的意义、身份的价值以及失落中的重建。我们不必再在自大和自卑中摇摆,也不必再被恐惧和狂妄所辖制。
重拾的身份
整部电影在船的航行与被毁灭中迂回,也在1900的钢琴的演奏与现实的窘迫中穿梭。作为人,你是否重拾人的形象?在人生的船上,你又将驶向何方?
电影结尾,1900的朋友、小号手重获为了生计而卖掉的小号,孑然一身,消失在街道看不见尽头的另一端。这是否暗示着希望的重燃?
人影模糊了,可故事还在,只是这故事,却让我们心中升起淡淡的愁绪。人心里总有一些坚持和妥协,总有一些失落和盼望,彼此纠结,彼此吞噬,直到一方胜了另一方;直到你心中有了那最确切的把握,不然在看不见尽头的城市和世界中,任何地方都将如1900不能踏出的船,也都成了绑架我们的枷锁。
《读库1902》的扉页上有这样一首小诗:
什么时候开始
生活成为艰难的事?
智慧
勇气
信任
尊严
一个个词显得陌生又奢侈
我们在时代里辗转沉浮
当星星逐渐黯淡
变得不值一提
那些夜空里美丽的名字
请不要丢弃。
或许,在艰难的生活中,即使人类丢弃所有夜空中美丽的名字,迷失自我的时候,仍有一位慈爱的上帝永不丢弃我们:用恩典重新定义我们的人生和身份;也用真理的航灯,引导在大海之中流浪的我们——归家。
来源:海外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