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程六天,到了汕头。
汕头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座落在群山环抱的谷中,梯田处处,林荫郁郁。这里有不少热带树木,包括棕榈、仙人掌和香蕉树。但是这里的居民与美丽的风景很不相配。
戴德生写道:「这里的人都很贫穷,既可怜又可惜。他们都横蛮、放肆,文化水平远比我所见过其它地方的中国人为低。」
戴德生和宾惠廉都不懂潮州话,但真惠廉可以说广东话。他们遇到一个广府人,恰巧是当地一位大官的亲戚;他见到这位洋人竟然能用广东话和他交谈,非常高兴,就运用他的影响力,帮助他们租到一间香烛店的阁楼,作为居所。
他们需要攀登一度梯子,钻进阁楼楼板的洞口,才可以进人新居。他们又用布和木板,把地方隔分成三个房,戴德生的房间在南,宾惠廉的房间在北,还有另一个房间用作书房。业主答应在楼板洞上装上可以起盖的门。他们的床不过是几块硬木板,所谓书桌也只是把一个木箱盖子平放在两大袋书之上而已。
当鲍华斯船长到来探望他们时,不禁皱眉说:「宾先生,难道你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居住地方吗?」
宾惠廉笑着回答:「我宁愿住在中国人当中,而不愿置身于舒适安逸的家里。」
「他们每月收多少租金呢?」船长问。
「每月十元。」
「每月才十元!」船长情不自禁地大声说:「我每月抽烟的钱还比它多呢!」
有一晚,戴德生听到不远传来妇女的尖叫声,他就追问原委。
有人告诉他说:「一定是那些被迫为娼的妇女发出的,就在不远有一所妓院,时常用种酷刑去迫妇女顺从命令。这些事在这里很普遍!」
惊心动魄的尖叫持续了两个小时,戴德生心想:汕头是多么需要基督!
三月底,他们雇用了一位老农夫,他能读书写字,不同于一般人。他主要的工作是教戴德生讲潮州话和读书,每天数小时。戴德生进步神速,到了四月中,可以自己练习了。
有一次,他带着仆人来到山中的一个小村落。戴德生问:「村子里可有教师和学校?」有一个刚从田里工作回来的老农夫说:「没有。去年还有一位,如今离开了。我们的村子很穷,连衣服也不足以蔽体呢!」他指着自己身上破烂的裤子说。
戴德生很少嘲讽别人,但他说:「如果你不吸鸦片烟,以及把金钱花在拜祭死人、天后和其他偶象上的话,你的生活绝对不会弄得如此倒霉。你拜神拜鬼,不过求平安富贵,但却失意如此,试问你的偶蒙如果有眼,它们看到什么?如果有耳,它们听到你的求告吗?如果有口,又说过什么话?它们能保佑你免去被劫、争吵、疾病和灾难么?」
这时,大概有三四十人及一些孩童围拢过来,在大榕树荫下聚精会神地听戴德生讲话。
有些人应道:「说得对,说得对!我们的偶象真的不管用!」
「但是,有一位是你们应该拜的。」戴德生说:「他就是创造天地、男女和万物的父神。如果你们归向他,他就会因耶稣的缘故赦免你们的罪。相信这位宝贵的救主吧,不论生死,你们都会得着平安和真正的满足。」
戴德生最难忘的,就是炎夏的日子。在香烛店的阁楼里,真是暑气蒸人,连天花板上的瓦面也烫手。幸而戴德生想出一个妙法,把一面大扇吊在椽上,无论睡在床上或坐在椅上,只要把垂着的绳子拉动,扇子就会摇动,掀起阵阵凉风。
家里的来信也可以稍减孤寂。老朋友海恩波(Belljamin Broomhall)寄来好消息:他和戴德生的妹妹戴贺美将要订婚,并且计划前来中国作传教士!戴德生非常高兴,连忙回信道喜,而且建议海恩波最好先见按为牧师,不然事事不便。这个看法和他原先申请作传教士时,明显地有了改变,现在英行教会也是他愿意服务的机构。他说:「崇拜的形式并不重要,能力才是关键。我相信在英行教会中,比在那些反对它的组织中有更多自由。」
经过进一步的反省后,他在另一信中又建议海恩波接受伦敦会的遣派。伦敦会有许多关于中国的藏书,会更加适合学者型的海恩波,同时也不受主教的管辖。
戴贺美和史伊莉来信都不赞成他改换中国服式,令他有点失望。他回答说:「如果你们认为中国服装是野蛮人穿的,中国人看英国的服装也不遑多让……如果没有这身衣服,我们在这里,连一天也呆不下去。」
史伊莉又寄来第二封令他失意的信。她的母亲仍然反对他们的婚事,而她父亲和她本人则左右为难。这段爱情煞是叫人费解!
差会有半年没有给他汇钱了,大概知道布迦先生偶尔寄钱给他吧!差会的财政状况其实也很差,以前的捐献尚丰,现在却入不敷支。戴德生给皮尔士的私人信中,也曾暗示他可能会辞职。这时,布迦又再寄给他五十镑。
多年后,有一位在汕头的外国基督徒医生,回忆当日和戴德生相会的情形,说:「他整天在外工作,回到家里,双腿酸痛,身体疲乏,炎阳把他的脸烫伤,长出满面水泡。他坐下来,好象筋疲力竭似的。数小时后,又起来迎接另一天的劳苦和熬炼。我知道他很受中国人的尊敬,在他们中间做了很多美好的工作。他的影响就好比一朵花,在他们当中散发着基督的香气。」
有一位官员病了,本地的医生都束手无策,他听闻戴德生能治病,便请人来召这位年轻的英国大夫。戴德生记述道:「神使用那些药物,令那位官员康复过来,他甚为感激,提议我们租用一座房子作为医院及药房。由于他的批准,我们才能够把全座房子租下来。以前我们只能租用里面的一个房间。」
戴德生的药品和手术器材,大部分还留在上海。幸好有另外一位基督徒船长,愿意免费送他回去收拾和整理,于是戴德生便在7月5日乘搭「野花号」离开汕头。宾惠廉送他到码头,扬巾作别,大家都对前面的工作抱着极大的希望。
「野花号」北上的航程需时十日,让戴德生有机会稍作休息,对脸上热疮的调理也有帮助。回到上海,他直接返回伦敦会租下的房子。但一看之下,令他大为震惊,原来房子被一场大火烧毁了。他所有的药品和仪器,以及三万本新约圣经都烧光了。他想:如果要筹措药物和器具,只能到宁波走一趟,请求巴格尔医生帮助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戴德生更收到史伊莉寄来的一封信,决定拒绝他的求婚。
戴德生计划沿运河上杭洲,然后到宁波去。他带了两只表,并用一个大竹篓装了他的照相机、相片、昆虫标本、仅余的手术仪器、手风琴、一些贵重的书,以及不能缺少的铺盖。
他和仆人友西一起上路。走了十四日,来到一个叫石门湾的大镇。河运到此为止,他惟有雇用挑夫把行李运到十八哩外的海宁。但走了六哩后,他发现挑夫全是吸食鸦片,一点气力都没有。友西说他要到石门湾镇上探望一个朋友,但戴德生不赞成。他吩咐友西另雇数名挑夫,说完便先行上路。他预算在长安等他们,但苦候很久也不见他们来到。戴德生只有在一间肮脏的客店住了一夜,第二天前往海宁,看看行李是否直接运到那里,但海宁也全无桃夫及行李的踪影。他找不到客店,晚上只得在一间寺庙门外的露天石阶上度过一宵,差一点被劫。
翌日,还是全无消息,不得已只有折返。中午到了长安,到处打听,仍是全无结果。在茶馆吃过饭后,他洗了一个澡,用热水浸一下酸痛不堪的双脚,然后又睡了一会。休息过后,他回到两天前和仆人及挑夫分手的石门县。一路上,他省察自己,发觉昨晚忘记求神为他预备住宿之所,一直就为失去行李而耿耿于怀,没有关怀周围还未信主的灵魂;为此他感到愧疚不已。
「亲爱的天父,我以罪人的身分来到你面前,求耶稣的宝血洗净……」他一边行一边祈祷。「啊,主的爱何等伟大!」 他记述说:「我为自己祈祷,为英国的朋友祈祷,也为同工祈祷。欢乐和忧伤混和在泪水之中,如泉涌出,使我忘记路途的辛苦,不知不觉间,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来到石门县的南门,他停下来喝一碗茶,并四处打听,还是没有结果。不过他仍把握一些机会,向人传道。当他正预算再走六哩到石门湾时,便遇上原先的一名挑夫,知道友西带着行李往杭州去了。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有是乘船回上海而已。
船行不久,就搁浅不能再动,戴德生只得在船上度过一晚。翌日黎明,他重新把一天交托给神,说:「若为了我的好处和你的荣耀,我知道你会助我找回行李;但若非如此,总有你美好的旨意。」
但不如意事正等着他,石门湾的船主说由于水浅,轮渡在一两天内不能通航。
「那么驿船呢?」
「它们已经离开了 !」
就在此时,戴德生看到运河远远一哩外有一条驿船,可能因事阻延了,还未启航,他立刻跑上前去,喘着气说:「你们是到嘉兴去的吗?」
「不是的。」
「是否朝那个方向去?」
「不是。」
「你们能否免费载我一程?」
「不行。」
戴德生十分疲乏和失望,故不支晕倒在草地上。当他醒过来时,听到人
声说:「他可以说纯粹的上海话呢!」那是朝相反方向走的一艘大船上一位乘客说的。他们看见戴德生晕倒,也听到他讲上海话。由于他们是来自上海,便叫人摇了小艇过来把戴德生接上大船。
大船是从上海往南驶去,但暂时搁浅在浅水中。船上的人请他喝茶和用点心,又拿热水给他洗脚,听到他的遭遇,各人均表同情;凡遇到北上的船,他们便扬声发问,但都不是往上海去的。
「我想我没有力量行路到嘉兴去。」戴德生对他们说:「也没有钱乘搭驿船。我不知神如何帮助我,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帮助我;当他这样做,你们便知道我及其他上海教士所宣讲的宗教,是何等真确而实在的。我现在所能做的,只是随时随地的事奉他!」
随后,他和船长一起上岸,预算到附近的一问庙去传教。当他们朝着镇走之际,船长突然说:「看,那边有只驿船,或许是往上海的!」
「也许是吧,」戴德生应道:「不过,正如我先前所说,我没有足够的钱。」
船长还是把驿船叫停,它果然是前往上海附近的一个镇。
「这位洋人是住在上海。」他大声嚷着:「他被抢了,没有钱回去,请你把他戴到上海附近的镇,然后雇一顶轿子送他回去,他会给你钱的。万一他不给,回头我会替他付。你看我的船在此搁浅,总会耽上好几天。」
「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驿船的人回答,并请戴德生上船。
驿船的船身长而窄,由两个人操纵,行驶甚速。由于舱内地方浅窄,而且恐怕翻船,船行时不能坐起,只能躺卧。但戴德生并不介意,他很高兴能够躺下静静休息,而且平安地回到上海。中国福音高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