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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子民在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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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子民在人间地狱

Roman Heflik

  原文序:“你们在这儿要么干活要么死”——集中营囚犯赫尔曼。夏朴斯(Hermann Scheipers)刚关进来就被这么洗脑。后来等他病倒了时他的命运似乎就注定了。然而他在最后关头脱离了死亡——多亏了他妹妹的机智。

  1942年夏天,夏朴斯和死很近了。这位入狱的神父晕倒一次后就被送到达豪(Dachau,离慕尼黑30公里)集中营的残废人楼区。这就等于宣告了他的死刑,因为在达豪谁进了残废人楼区,谁就等着进毒气室。夏朴斯知道这事,只是他不知道,什么大的奇迹(神迹)将救他脱离凶恶。

  1940年十月,夏朴斯被莱比锡警方逮捕并投入监狱时他才27岁,健壮,目光深邃,笑容古怪。这位来自笃信天主教的明斯特地区的年轻教士犯的“罪”是:他和来自波兰的强制劳工一起用波兰语作了弥撒。1940年的平安夜夏朴斯接到给他的“保护性”拘捕令。拘捕令中宣称:夏朴斯与敌对民族的成员亲善交往,因而危及民族和国家的稳定及安全。夏朴斯本人现在坦陈:“我那时不是抵抗力量的成员,但是我从一开始就坚信,作为一个基督徒我有义务作精神的抵抗”。

  夏朴斯神父在(莱比锡的)监狱里时并不知道,他的命运将如何,因为看守刚开始对他还蛮尊敬的。但晚上他能听见遭纳粹党卫军“特殊对待”的同牢犯的惨叫。他们想要消磨夏朴斯的意志。他的审讯者许诺,他只要放弃他的教会和神父职位,他就可以重获自由。可是他不改初衷。于是他被定级为国家公敌,1941年三月被送到达豪集中营。他倒非同寻常地觉得轻松了:纳粹因着他信仰,信心的缘故监禁他,对他来说是一个确认:“我在达豪的数年里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我:‘既然我为神的缘故进了集中营,那我主我神一定会在此间对我发生的一切负责。’”

  达豪不是奥斯维辛那般毁灭性的集中营。可是这儿也有成千上万人死去-被打死,饿死,毒气毒死,死于传染病或是在医学人体试验中被害。这些死难者中有约一千神职人员。

  集中营指挥官这么向新来的营犯致“欢迎词”:“你们没有尊严,没有权利,完全无助。你们在这儿要么干活要么死!”话声刚落有几个纳粹党卫军看守的棍棒就劈头盖脸砸向新营犯们。

  夏朴斯和绝大部分其他神职人员划归了种植部门。在一块巨大的土地上党卫军要种植草药。犯人们谁要不笔直沿着田垄栽种,就会被鞭打,吊起来,或者光着上身浇上冰凉的水。种草药的活相比同营的犹太人要干的几近谋杀般的重活要好些。可是少的可怜的食物定量慢慢地让神职人员们也饿坏了。

  夏朴斯至今还记得这种旷日持久挥之不去的饥饿感:“就是为了一块面包,连出身很好的营犯都会变成掠食动物”。眼看着这种不顾他人的求生之争,对他是集中营里最糟的事。

  三个月后饥饿第一次打垮他。在一次点号时夏朴斯晕倒在地。他被送到残废人区,那儿和集中营其他区有铁丝网隔开。在集中营这是个公开的秘密,送进了残废人区的没有再回来的。大家听运输的人说,病人被送到奥地利林茨(Linz)附近的哈特海姆(Hartheim)城堡。生病的,体弱的,以及丧失劳动能力的集中营囚犯会按所谓的“安乐死”计划被杀害在那儿的一个秘密毒气室里。

  不停地有一批批营犯被运走。噩运的脚步渐渐逼近夏朴斯。他试图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和家人曾经约定了一个暗号,假如他在集中营有生命危险的话。现在是时候了:他从残废人区给家人写了一封信,信中夹带了约定的暗号词。

  他在家乡奥赫图普(Ochtrup)的双胞胎妹妹(或是姐姐)安娜读到这封信后,毫不迟疑地行动起来。她鼓足平生最大的勇气前往盖世太保在莱比锡的办事处。她哥哥当年的逮捕令就是那儿签发的。秘密警察(中文音译为盖世太保)为她的坚韧惊讶,因为他们轰不走她。终于一个失去耐心的办事员透露出来:“这事归柏林安全总局的伯恩多夫(Berndorf)博士管”。这回安娜。夏朴斯算是有了线索。

  这位年轻女子和她父亲一起坐火车前往首都。在奥拉涅堡(Oranienburg 柏林东部)一幢不起眼的公寓楼里党卫军帝国总部租下了其中一个单元,设了一个包括盖世太保,集中营看守人员管理处等的办事处。当安娜。夏朴斯按门铃后,伯恩多夫本人开了门。他非常坦率地承认,是的,关押在达豪的神父夏朴斯是归他管的,不过夏朴斯家大可不必担心,他们家的赫尔曼(赫尔曼。夏朴斯)不会有事的。但安娜不是那么轻易打发得掉的。她虚张声势了一把:“您是不是知道,伯恩多夫博士先生,达豪营中连神职人员也会被送进毒气室,这在(我们家乡)明斯特地区是个公开的秘密?”

  这位刚才还非常沉着的秘密警察打了个冷战。纳粹高层领导想方设法地要掩盖他们大屠杀的罪行。“用毒气”这个字眼是绝对不向外界透露的。前不久明斯特的主教冯嘉仁(von Galen)辞职以抗议纳粹当权者执行“安乐死”计划。纳粹当局不敢公开承认他们的恐怖行为,宣传部长葛培尔当时紧张地在他的日记里记下这样的话:恐怕天主教影响巨大的明斯特地区会因此不再为纳粹政权控制。

  伯恩多夫有点坐不安稳了。要不要逮捕安娜呢?但伯恩多夫站了起来,往达豪打了个电话。短暂通话后他向安娜保证,三天之内她哥哥会和家里联系的。

  果真如此,当晚有人打开残废人区的大门并叫喊道:“所有德意志帝国的神职人员都从这儿离开!”——他妹妹不但救了他,而且同时可能还解救了几百名牧师、神父免入毒气室。

  羸弱的神父在达豪活过了1942年可怕的饥饿。1943年斯大林格勒大败后,达豪集中营变成了劳工营。口号改成了“全力以赴为胜利”。营犯的家人被允许寄送食品和药物,另外大多数党卫军的打手们都给送上前线了。“只有奇夫豪瑟会(Kyffhaeuser-Bund 战前为退伍军人协会)的老爷爷们看管我们。”夏朴斯笑侃道。他没有多愁善感的本事,但他学会了挪喻达豪的事物。

  难熬的时光终于到了1945年四月,美军逼近了。达豪营中挤满了从别的集中营转移来的囚犯。斑疹伤寒症袭倒了好多人。但是夏朴斯和他的难友们的苦难岁月还没有结束。根据海因里希。希姆勒(党卫军头子)的命令任何集中营囚犯不能落入逼近的盟军手中。四月二十六号,达豪被解放前三天,集中营指挥官让营中囚犯列队。囚犯们害怕:难道他们眼看战争快结束了还要被处决吗?他们宁愿随同撤退行军。可是好多人只穿着重重的木拖鞋,而且被囚狱生活折磨得很虚弱了。走不动的都被党卫军看守拉到一边,就地枪决了。

  开始死亡行军的第二夜夏朴斯伺机逃跑了,并且逃出了魔爪。后来他从另一个囚犯那里得知,他能逃命得感谢一个懒惰的党卫军看守。那个看守士兵及他的警犬在行军那么长路后没有胃口再追捕人了。几天后战争就结束了。

  战争结束一年后赫尔曼。夏朴斯在德累斯顿-麦森(Dresden-Meissen)教区任职,他搬到当时的苏军占领区,后来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作为坚定的基督徒他又一次冒犯掌权者。他开始讲述他在集中营的经历,并不回避谈论象国家社会主义(纳粹的全名)及共产主义之类极权主义意识形态的危害。1983年他终于退休并回到了西法伦(Westfalen著名的鲁尔工业区附近)的家乡。

  柏林墙倒了后夏朴斯看到了东德国家安全部对他的调查案底,看了后大吃一惊:国安部至少在这位骜桀不驯的神父身边安插了15名告密者。在案底里写着,夏朴斯没有因为集中营的日子里学到教训。从那里他才得知,早几年东德政府就在准备送他上法庭。起诉他的罪名似曾相识:“敌害国家的煽动”。

  1)原文为德文,如有翻译错误、欠妥之处,不吝赐教。请致 gastie @ lycos.de
  2)原文版权归德国明镜周刊,欢迎转贴翻译文,但请标明原文出处。
  3)原文作者用的是无关信仰的立场叙事的,作为基督徒我觉得可以看见神的手在做工,同时敬佩夏朴斯神父的良知和勇气,而这又来自于他对神的信靠。

  __________   原载: 德国明镜周刊在线版
  朱施豪 译
  2005年5月7日(恰逢纳粹德国投降六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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