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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不成为激情的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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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

史铁生有一篇散文「我与地坛」,文中有一段提到他的生命意义和写作目的之间的一段纠缠关係。

他说虽然脚已经完了,一切彷彿都要完了,但死似乎是一件无需乎著急去做的事。既然不急著死,就好好的活著吧。既然活,就写吧。

但不知觉间,他发现自己已成为写作的人质,得不断地写,不断地出货。於是他说报复人质阴谋的最有效办法,便是把自己杀死,所以他得先把自己杀死在市场上,这样便不用参加抢购题材的风潮了。然而,他又无法作到完全地消灭欲望,从中得到自由。

所以纠缠。

因此,他提出一个人性观察:「每一个有激情的演员都难免是个人质」,但若要消灭成为人质的恐慌,就要消灭欲望。但这是否也会同时消灭人性呢?所以他又提出一个人生疑问:「还是保留欲望才能保留人生?」

相信这个观察和疑问,许多人都有共鸣。人一定要有激情,才能成为人生的好演员。一个没有激情的演员,也可说是一个乏味的演员,因为太置身事外,与人生这场戏无干。但不可避免的是,有激情的好演员,又往往会成为那件事的人质或奴隶。人也似乎要有欲望,才谈得上拥有人生,是欲望推动著人上进或追求。若要强制消灭欲望,好像往往也就消灭了人性。作为一个基督徒的我们,不禁需要反思:如何能保有人性,同时又有激情,也有人生,但却不成为投身之事的「人质」?

这便要看我们是在什麽样的状况进入这场戏了。我们背後是受什麽驱使,让我们去做某件事的演员?我们的激情来自哪里?是受什麽激励?然而又可以让我们不成为那件事的人质?

很喜欢一个电影,《火战车(Chariot of Fire)》,演的是关於赛跑的激情,赛跑的人生,但其中有许多人生可以借镜的地方。

电影演的是1924年的一场奥林匹克运动会,参赛的运动员来自四面各方。从外表看,他们作的是同样一件事,都是来赛跑,就像保罗所说:「凡较力争胜的,诸事都有节制;」(林前9:25) 他们都牵涉到把身体、心灵与意志,严格地长期、有纪律地受训练,来跑完眼前这短短的一程路。他们也全都有激情,都渴慕赢,这是他们来参赛的目的。但内心里,每个人跑的动机却不同,也因此造成每个人上场跑时态度上的截然不同。

片中有叁个主要人物,代表了上场的叁种心态。一位是美裔犹太人亚伯拉罕,公开时他对记者访问说他跑,是为了校誉,为国家,为大我。但私下里,其实是因为他犹太人的身分,让他感觉自己一生都被剥削,被欺负,他想要在赛跑里出人头地,来洗雪耻辱。所以他跑是为了「小我」,也因而跑的过程可以看到他患得患失,输,输不起,赢,又赢得惘然。心中十分不平静。

另一位跑者,则是亚伯拉罕的剑桥同学林西,一位血统纯正的富家子弟。他参加奥林匹克世运,是为了「国家」,锻鍊一生。但却因为一个状况,他也会愿意主动弃权,把赛跑机会让给另一位跑的比他好的李爱锐(Eric, Liddell)。他也许跑不过亚伯拉罕,但他的胸襟却高过亚伯拉罕,因他是为了「大我」。

  至於这位李爱锐又是怎麽回事呢?他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父母都是宣教士,所以生在天津,後来回英国受教育。他是出了名的短跑健将,擅长跑一百米短跑,号称「飞跃的苏格兰人」。但1924年参加奥林匹克时,参赛时间表一出来,便发现一百米赛跑被排在星期天,是安息日,因此他决定不参赛。结果另外一位英国选手林西把四百米赛的资格让给他,他便仍然準备参赛,但却要重新适应四百米,因他并不擅长。

当时大家都觉得李爱锐应该可以胜任,却没想到他会夺魁。那天上场比赛前,有位记者临时塞了张纸条给他,上面写著一段经文:「尊重我的,我必重看他;」(撒上2:30)李爱锐就紧握这纸条跑到终点。结果,那天他不只是夺魁,还破了当时的世界纪录,很让大家跌破眼镜。

比赛前,他便常四处为神做见證,说他参加赛跑,是因为上帝造他「快」,所以他想用跑来作为他讚美上帝的方式。他的跑,就是敬拜神。而後碰到奥林匹克比赛日子和他信仰里的安息日衝突,他宁可放下多时的训练準备,选择为上帝而「静止」,退出赛跑。

如前所说,是那样那需要身、心、灵,全神投入的跑场,奥林匹克又是多少运动员的梦,很多人一生就为此而活,李爱锐却可不带著「自我」潇灑进退。但一旦上场,又是那样全心竭力地跑,直到衝过底线,仰面向著阳光微笑地拿到第一。

电影中那犹太人亚伯拉罕,因为急迫想赢的焦虑,很早就注意到李爱锐了。他在两百米赛跑时就输李,跑了第六,李爱锐则跑第叁。他一直旁观李爱锐,注意到在杀气腾腾的赛场上,为何李爱锐会有一股稳种祥和的神情?曾多次渴羡地望著李爱锐仰天的脸,在那问:他跑的力量从何而来呢?

他却不知李爱锐向一些观赛者分享的是,他跑的力量是由他的「内里」而来。他说:「耶稣曾说过『看!天国就在你们里面!』」那立志寻求耶稣的,就能找到!这是他真正跑完人生的方式!他跑地完全「无我」。

人生里许多不同的赛跑也如此。我们出於不同的原因来到同样的地方,作同样的事,但内里却被不同的动力在驱使。有的会让我们愈陷愈深,有的却会让我们愈跑愈轻省,完全没有缠累。但最重要的是,因为背後的驱使力不同,也会让我们跑的终点完全不一样。

对犹太人亚伯拉罕来说,他的终点在就在1924年奥林匹克的运动场上了,他渴望得到的是那会朽坏的冠冕。对李爱锐来看,终点却是卸下奥林匹克冠军冠冕,去到中国大陆做宣教士,藉教当地小孩运动来传福音。

後来中日战争爆发,他被关进集中营,便在集中营里继续教育小孩,同时组织医疗食物分配,直到患了脑瘤而病死在集中营。

他心中胸怀的,岂只是一个奥林匹克运动会?而是全世界,是中国,是神国。所以在运动场上,自然就不再会患得患失,活得像个「人质」。

他跑,是为了神,放下会朽坏的奥林匹克冠冕,没有恃宠而骄,也是因为他的终点不在此。生命因为有神,即使他在世上得了荣耀也不会沉溺,後来奉献做宣教工作,虽并没有得到奖赏回报,即使死,都死在集中营被解散的五个月前,没有看到自由的日子。而且生前和妻子两地相隔,至死不得相见。但他在当时集中营里的囚犯眼中,却从未失去一个基督徒绅士(Gentle Man)的风範。

保罗在哥林多前书九章21-26节里说:

「岂不知在场上赛跑的都跑,但得奖赏的只有一人?你们也当这样跑,好叫你们得著奖赏。凡较力争胜的,诸事都有节制;他们不过是要得能坏的冠冕,我们却是要得不能坏的冠冕。」

李爱锐的奖赏是在天上,他的冠冕不会朽坏。我个人在文字事奉或讲道服事里,也可说是在为这样的奖赏和冠冕而奔跑。写时,是带著激情为神写,讲道时,也感觉在为主燃烧,但心里也随时準备好了,若有需要,有一天,会愿意为神放下笔,静止不写,会为神走下讲台,不讲。

神把我放在哪个轨道上,就在那个轨道上忠心学习,为主全力衝刺。因为我的终点也不在写,不在讲,而在更大的蓝图,更大的国度上。曾经沧海,难为水。希望你们心中的胸怀,都能有这样的宽阔和自由。

所以,你活著的欲望是什麽呢?你又是什麽东西的「人质」呢?可不可以同时保有激情,却不成为人质?保有人生,却消灭个人的慾望?起点、过程和终点,都超越这个看得见的世界,定睛在神国呢?我们彼此勉励!


来源:哼小调的哈比人-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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