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伊斯兰化”与“欧洲价值”

欧洲的“伊斯兰化”与“欧洲价值”

临风


导读
1月7日巴黎发生的暴力事件震惊了整个文明世界。受过基地组织训练的伊斯兰极端份子用行刑的方式集体杀戮了《查理周刊》的编辑和记者。这个事件所反映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其来有自。
这篇文章旨在分析穆斯林在欧洲社会这数十年来的消长。本文主要摘取自三年多前作者在《举目》杂志上所写《挪威爆炸枪击案显示了什么》一文，其中所描述的现象，以及所做的分析仍然适用于今天。

西欧的“多元文化政策”近数十年来，欧洲“原住民”人口持续下降，然而穆斯林在欧洲却快速成长。从人口消长来看，欧洲人已经感受到很大的威胁。欧洲的穆斯林大多数是外来移民。他们自成社区，保留了自己的文化、语言和宗教。他们遵守伊斯兰教法（Sharia），这个教法指导着穆斯林的生活与信仰，却常常不符合当地文化、法律、习俗，造成许多矛盾。再加上穆斯林青年常常闹事（2005年夏天法国青少年暴动），甚至进行恐怖活动（2005年英伦地下铁爆炸案，自杀炸弹客多是穆斯林移民第二代；2010年底瑞典斯德哥尔摩市中心自杀炸弹案是归化的伊斯兰教徒干的，等等）。这总总的警号，相信我们都不陌生。

欧洲的知识分子也紧张起来了。例如，荷兰自由党的领导人基尔特-威尔德斯多年来以批评伊斯兰教出名。他提议穆斯林应该“撕去半部古兰经，如果他们想留在荷兰”，因为它含有“可怕的东西”及穆罕默德。威尔德斯于2008年发行了一部批评伊斯兰教的短片“Fitna”，把恐怖主义与古兰经联系起来。

起先英国禁止他入境。最后上议院邀请他去主持“Fitna”放映会（2010年）。威尔德斯在上议院发言时引用了温斯顿·丘吉尔早年批评伊斯兰教的话：“伊斯兰教是个战斗性强和强迫人改宗的宗教。世上没有比它更落后的势力了。。。现代欧洲文明也许会步古罗马的后尘衰落。”

近年来，这股社会上的暗流终于爆发成为主流顾虑了：
2010 年10月，德国联邦总理安格拉·默克尔发表谈话说：“这个多元文化的做法，所谓只要做邻居，我们就可以快乐地相处，这个方式彻底失败了！”她还补上了一句：“我们感觉自己是联系在基督教的价值上。那些不接受基督教价值的，不能住在这里。”她公然反对“多元文化政策”的谈话，道出了许多人心中不敢讲的话，震撼了欧洲。

2011年2月，英国和法国的领导分别对这个问题发表谈话。

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说：“在政府推动的多元文化这个理念下，我们鼓励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按照自己的方式过不同的生活，使得他们彼此分开，并且脱离主流。（但是，）我们并没有提供一个社会的愿景，让他们产生归属感。我们（甚至）一直容忍这些隔离的社区采取不同的行为方式，而那些方式是完全与我们的价值相冲突的。”

同样地，法国总统尼古拉·萨科齐在一个讨论“多元文化政策”的电视访问中说道：“我的答案肯定是：是的，它失败了。当然，我们都当尊重差异，但是，我们不要一个社会，其中不同的社区平行共存……你如果来到法国，你就该接受融入一个共同的社区，就是这个国家所代表的社区。如果你不接受这个条件，你在法国就不受欢迎。”

他继续说：“法国这个‘国家社区’不能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男女平等……让小女孩有上学的自由……我们一直过分关心（维护）那些新来者的身份（特色），但是并没有注意（保护）法国本身的身份（特色）。”

澳大利亚前任总理约翰·霍华德，以及西班牙前任首相何塞·玛丽亚·阿斯纳尔，近年也都发表过类似谈话。

虽然在欧洲各国，穆斯林涌入的因素各异，各国对待移民以及外来劳力的政策也有不同，但是，他们也有些共同点：穆斯林快速增长的现实；自成隔离社区，奉行伊斯兰教法，没有融入欧洲社会；新移民开始参与政治，夺取权力；以及伊斯兰极端分子造成社会不安，等等。起初，欧洲人天真地以为可以在“多元文化”的现实下和平共存。可是他们发现自己在祖先留下来的土地上，周围逐渐失去了原有的文化特色，代之而起的不但是阿拉伯语，而且竟然是戴着罩袍（burqa）的妇女，各种对妇女歧视的做法，以及格格不入的伊斯兰规矩和价值。

例如，德国是否应当教育民众，“伊斯兰教是德国的一部分”？可能大多数德国“原住民”都会说：“不”。他们不希望在自己的地方变成陌生人。那种快要被异族接管的感觉的确不太好受。

所以，问题还不在尊重多样性，而是认同感，人们对“我是谁”开始模糊了。“德国人”、“法国人”这些名词所代表的身份，以及它们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外国人什么时候可以被称为“德国人”、“法国人”？结果是，社会开始两极化。“原住民”的极右派希望寻回昨日的我；穆斯林希望有更多话语权和政治、经济地位。这种情况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更是严重。

这些问题虽然在北美也有，但是，因为美国一向就是由移民组成，没有以种族作为国家认同的问题。要归化美国籍也要经过考试和宣誓，在语言和文化认同上有个过程，所以情形没有那么严重。况且，单从族群而论，今天美国最大、最可以识别的族群是拉美族群，比黑人，或是任何白种人、亚洲人的族群还要多，而且成长最快。相对而言，外来的穆斯林到底是少数。

当然，实行帮助穆斯林融入主流社会的措施，例如语言、文化、法律、国家认同感，等等，还是可以改善现况。西欧各国也都开始朝这个方向努力。但是，我觉得欧洲本身有个严重的问题需要面对。

认同欧洲的身份？德国联邦总理安格拉·默克尔说，她感觉德国是建立在基督教的价值上，所以无法与伊斯兰教相融合。老实说，我听得有点刺耳。这句话表面上很有道理，但是，如果仔细想想，它并不现实。是的，欧洲从前是建立在基督教的价值上。但是，在许多方面，今天的欧洲已经是一个不同的欧洲了。

西欧是全世界最具“社会主义”特色的地方，在西欧，人们视“社会福利”为他们国家最高的意识形态。他们把“同情弱势族群”发挥到了极致，例如在英国、法国和德国，那些最没有受教育，最没有技能的人们可以保证有好的收入，好的福利，好的保险，好的教育。几乎可以说，他们的社会主义经济政策一方面用重税处罚那些“成功”的人（或者希望上进的人），一方面奖励那些“失败”的人（或者懒惰的人）。

以挪威的监狱为例，受刑人所受到的待遇可能比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老百姓还好。受刑人像是住在公寓里面，关了7年以后还可以度假。根据《世界日报》的报道，在挪威的哈尔登监狱，犯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牢房，看起来就像是个旅社的标准房间，有浴室套房、平板电视、迷你电冰箱，有些房间还有DVD播放器，甚至还能上网。12名犯人共用一个客厅。整座监狱是低矮的砖楼，牆壁上还装饰着挪威顶尖艺术家的壁画，挪威政府官员认为，如此人道的监狱，可以减少犯人的攻击性。犯人经常和守卫一起吃饭，一起参加体育活动。此外，监狱中还有很多其他的娱乐活动。监狱中还有厨房实验室，受刑人可以在这裡学习烹饪技术；狱中还有音乐工作室；此外，还为有配偶的受刑人准备了卧室，受刑人的亲友可以在这里过夜。在挪威，最高的刑期只有21年。

当然，我们可以说，西欧国家这种对人尊重的做法来自于基督教，但其实它更是西方政治上“左派”的产物，希望把国家建立成一个地上的乌托邦。它的意识形态完全是“世俗”的，它过分轻视人性中罪恶的可怕。这所以西欧是“性开放”，是“言论自由”最前卫的地方。西欧的社会道德已经沦落到超越古罗马的程度。大家可以自由选择世俗化的生活方式，基督教在人们生活中的影响力已经很小了，虽然在有些国家，国定教会还是受到政府的津贴。

这种放任哲学也造成了对不同质的移民一向的容忍。其实，穆斯林极端分子到底还是少数。我相信绝大多数的穆斯林都是安分守己的，他们眼见西方社会世俗化与享乐主义的倾向如此严重，道德上保守的穆斯林家庭当然看的有点惊心动魄，要积极维护自己社区的文化特色了。所以，至少在“社会价值”上，我感觉那个冲突并非是 “基督教”与“伊斯兰教”的对立，而主要是“伊斯兰价值”与“世俗的人文主义价值”之争。

此外，数十年来，欧洲的生育率一直下降，“原住民”的人口一直在下降，各国的“身份”（国界、货币、人种、宗教、文化）在逐渐淡出。鼓励“多元文化政策”的欧洲希望逐渐走上大一统的欧洲大国。在这个大环境之下，人们原先可能以为，穆斯林不过是这个大熔炉中的一部分罢了。

我们可以说，所谓“欧洲价值”，它越来越像是世俗化、人本化、“社会福利国家”化、去国家本位化。这个注重“多元文化价值”的欧洲如果不希望看到 “伊斯兰化”，它可能需要真正考虑一下自己的“根”到底是什么？是的，他们祖先经历了多次“宗教战争”，这可能给他们带来了许多后遗症。可是，战争，包括上个世纪两次世界大战，其实证明了，人类是不可靠的，人类的前途还是需要寻求真实的、永固的信仰和价值。欧洲有丰富的文化遗产和宗教传统，欧洲人只有回到传统中去寻找自己的“身份”与“特色”，而不是诉诸暴力或仇恨。


本文原载《举目》杂志第51期